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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舱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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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景园的这处园中园, 其实面积不小。刚才人散乱地站着十分不显，现在都聚集到湖边，便能看到参加鬼斗蛋的客人也有数百，说鬼斗蛋是临安城富贾权贵间公开的秘密实不为过。湖边本就有一处小码头, 大船靠岸后，搭起了临时的木板，专门搀扶的下人站在木板两头, 帮着这些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一一登船。
走到靠近码头, 钟承止又发现了一位熟人。那在笼光下灿灿发亮的秃头，笔直的背脊，整洁的袈|裟, 自然是——本湛大师。想到本湛大师那日在小瀛洲上所说，今日到此也纯属正常。钟承止收起对船的疑惑，同成渊先去打个招呼。
本湛大师循声一回身, 钟承止便看到, 本湛大师身侧也站着一位姑娘, 不, 也不能说是姑娘，这打扮一看也是已为人妇。只是与牧恬淡同来的白夫人那端庄矜重不同。这位夫人……正挽着本湛大师的手臂, 头倚在本湛大师的肩上, 满脸百媚浅笑，那风范, 绝不次黄博厚带着的丰乐楼大红牌。
而本湛大师, 依旧是一脸正直, 平静肃然。这般景象任不知情的人绝对又会认为，本湛大师定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钟承止不禁有些好笑，正想打趣，又意识到自己还装着哑巴，于是只能也回之以百媚浅笑。
结果本湛大师身旁的夫人一看到钟承止这样子，顿时脸色就变了。本湛大师刚准备说话，口还没完全张开，就一脸正直地被那夫人匆匆促促拉走去登船了。
看着本湛大师被那夫人拖着远去的光景，钟承止实在忍不住，转头凑在成渊耳边小声笑道：“看不出来，本湛大师还挺受欢迎的。”
成渊浑身又微微一颤，没有转头看钟承止，顿了会，回道：“嗯……我们也上船吧。”
如在聚景园门口一样，这些客人们也未排队，各自谦让。不过此处不用核查鬼蛋，登船速度便也不太慢。没过多久，所有的客人都登上船，船夫起锚，船舵翻摆，大船离岸，驶入星空夜幕下的西湖中央。
船上有不少衣着同门口接待一样的侍卫，将客人指引往一层舱室。但此时舱室门还关着，大家都站在甲板上观赏着西湖夜景。早前站得散没互相注意到的熟人，此时碰到一起，开始新的寒暄。钟承止又在左顾右盼，不过当人都在一处的时候，这尤天实在显眼，一个人硬是占了两个人的位置，还穿着一身白衣裳，依然在毫无顾忌地啃桃子。钟承止便要成渊过去把尤天从人堆里抓了出来。
“大哥！我没得罪你吧！”站到钟承止旁边，尤天还在对成渊嚷嚷。这次成渊并没有把尤天的手腕给抓条红印出来，但尤天嚷嚷的声音丝毫没减小。
“别叫了，这卖东西是在舱室里吗，一会告诉我哪样是你说的那图纸。”钟承止对尤天说道。
尤天满口嚼着桃子：“一会进去应是先展示商品，随后把人都聚到一处，便开始竞价。”
“你们每年是如何提前得知会有什么商品卖？”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都是临帮在张罗吗，每年从过年之后就会陆续放出消息，有哪哪些珍品。不过一般人喜欢的无非是古董、字画、灵丹妙药之类，尤爷我喜欢的机关，每年只能到场了才知道有啥。”
说话间，舱室门打开，一位穿着绛紫色礼服的男子，后面跟着三四个下人，从舱室里缓步走了出来。朱副堂主正在舱室门外的甲板相候，这男子一出来，朱副堂主及周围侍卫打扮的人都一同郑重行礼。然后朱副堂主转身对着甲板上的客人大声说道：“诸位来自临安及大华各地的贵人，今日十分荣幸请到蔡王参与此次鬼斗蛋，在一会的卖场上，将有蔡王收藏多年的珍品出售，而蔡王也会同大家一起参加斗蛋。”
接着蔡王对着全场点头致意，又走回了舱室内。舱室门就此正式打开，客人们开始入场。
隔着较远，钟承止也无法清楚看到蔡王长相，只觉得气质上来说与孙煦完全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孙煦虽然时而会有一点不应在皇上身上展现出来的痞气，不过大多时候还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文人气质。而这蔡王却肩宽背厚，步伐缓重，颇有一些武人的感觉。要说同父异母的兄弟，有时候只看样貌还真看不出来是兄弟。
钟承止不禁对尤天问道：“这鬼斗蛋的卖家，不是一向要隐藏身份吗？每年都有如蔡王这样特地公开自己身份的卖家？”
尤天的桃子吃到最后一口，把桃核扔进了西湖，拍拍手回道：“没啊，从来没这茬。谁知道这蔡王发什么疯，难道以为这样便可以把东西卖个高价不成？”
蔡王也就是三王爷，照说应该在商丘。蔡王被禁止进入京城，但来临安，朝廷总是管不着的。前些天钟承止在与牡恬淡、叶竹凡吃饭时就得知蔡王会来临安，不过不是说还有俩月？而且究竟为何而来？总该不会是特地来参加鬼斗蛋的。可蔡王今日如此大张旗鼓的公示于众，好像就是故意要别人知道自己在哪似的。
钟承止用手抵着下巴，开始思考各种情况，三人跟着人群缓缓地走入舱室。
一入舱室，再转进商品的展厅，顿时好如从黑夜进入了白昼。这厅堂十分宽敞，粗略估算也有数丈宽，十来丈长，被四处都放置的油灯照得通明。厅堂内整整齐齐放着数百张桌子，桌上搁着大小不同的箱子，箱子内都垫着厚厚的软垫，软垫之上，自然就是不同的商品。每个箱子又被从天花板上掉下的铁丝牢牢固定，估计是以防船行时难免的摆动造成箱子摔落。
尤天已经是一副等不及的模样：“我先去转，那些瓶瓶罐罐药药丸丸的尤爷我没兴趣，你慢慢看，回头我再来找你。”说完就一溜烟跑了。刚刚是谁说要钟承止跟着他的？
钟承止看着这玲琅满目的东西也来了兴趣，要是平日，估计跑得比尤天还快。不过今日被成渊这么反复提醒别乱窜，也乖巧了点，转头看了下成渊，歪了下头。成渊笑了笑，俩人顺着桌子一件件商品看了起来。
就如尤天所说，不少商品都是古董。虽然鬼斗蛋历经百年，现在与最早的情形已大不相同，不过一看就依然有宗室的人在卖东西。因为商品里不乏精致的官窑、民间失传已久的上品字画与一些宫廷制式的器物。当然也并非所有都能算得上珍品，但商品整体质量之高，数量之多，估计全大华也找不出第二处能与之相及。
每个商品的箱子上都标有底价，底价通常不太高，不然就失去了明状添钱的意义。但若是连底价也觉得贵了，自然也不用对这商品出手了。每张桌子上都有笔，若是对商品有兴趣，便可拿笔在底价的纸上随意写下点什么。钟承止每张纸都瞧了瞧，有的人写的自己可出之价，有的人签的姓名。在一处十分精致的黄金嵌玉石镂空花蝶步摇旁的纸上，大大地写着“黄薄厚一百两”。钟承止看到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这摆明意思就是我黄薄厚要了，你们都别来。不过要说黄薄厚真不傻，这么件金步摇，差不多价值就七八十两银子，先出个一百两超过一些让他人却步，但又不至于太过肉痛，确实不愧是大生意人家的公子。而纸上一些根本就无人下笔的商品，约莫就不会在后面参与竞价了。
先说的各种药丸，也确实有，但钟承止与成渊对此只得面面相觑。因为就那么一个小瓶或小盒装着，外面写着此乃某某药，具某某功效。其实就算放个面团在里面然后这么写着，人家也无法判断到底是真还是假。早前从黄薄厚那得知，鬼斗蛋上无论买到真货假货，都得认，没得赔偿，买错了是你自己没眼水。当然如果确实购得假货，可向临帮专门负责的人提供证据，会对卖家也有相应的处罚。可付出去的钱，还是收不回来。若是古董玩意，买错了确实怪自己眼水不足，但这药的真假，就算是钟承止，也无法仅用看的就分辨出来。那所买之物到底是否物有所值，岂非全凭运气？
但香饵之下，必有悬鱼。即便大家都明白这就是赌运气的事儿，那些所谓包治百病，延年益寿的神药一旁纸上，依然不乏多人留笔。当然钟承止也看得出，有些人是家中亲人已病入膏肓，便横竖倾家荡产赌这么一把，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实在不由地再度摇了摇头，这凡世红尘何处不是小小之处便见人间百态，何处不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不过想从这处找漕船中毒那事的线索，似乎是没啥指望了。钟承止其实想与成渊讨论下，但这舱室内商品附近，若平常说话，实在很容易让旁的人听到。要是再凑到成渊耳边说话……钟承止想到刚才上船前成渊的反应，有点不敢再干。
于是俩人一路无言，继续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顺着看。而成渊一直在注意场内有些什么人。
聚景园的这处园中园, 其实面积不小。刚才人散乱地站着十分不显，现在都聚集到湖边，便能看到参加鬼斗蛋的客人也有数百，说鬼斗蛋是临安城富贾权贵间公开的秘密实不为过。湖边本就有一处小码头, 大船靠岸后，搭起了临时的木板，专门搀扶的下人站在木板两头, 帮着这些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一一登船。
走到靠近码头, 钟承止又发现了一位熟人。那在笼光下灿灿发亮的秃头，笔直的背脊，整洁的袈|裟, 自然是——本湛大师。想到本湛大师那日在小瀛洲上所说，今日到此也纯属正常。钟承止收起对船的疑惑，同成渊先去打个招呼。
本湛大师循声一回身, 钟承止便看到, 本湛大师身侧也站着一位姑娘, 不, 也不能说是姑娘，这打扮一看也是已为人妇。只是与牧恬淡同来的白夫人那端庄矜重不同。这位夫人……正挽着本湛大师的手臂, 头倚在本湛大师的肩上, 满脸百媚浅笑，那风范, 绝不次黄博厚带着的丰乐楼大红牌。
而本湛大师, 依旧是一脸正直, 平静肃然。这般景象任不知情的人绝对又会认为，本湛大师定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钟承止不禁有些好笑，正想打趣，又意识到自己还装着哑巴，于是只能也回之以百媚浅笑。
结果本湛大师身旁的夫人一看到钟承止这样子，顿时脸色就变了。本湛大师刚准备说话，口还没完全张开，就一脸正直地被那夫人匆匆促促拉走去登船了。
看着本湛大师被那夫人拖着远去的光景，钟承止实在忍不住，转头凑在成渊耳边小声笑道：“看不出来，本湛大师还挺受欢迎的。”
成渊浑身又微微一颤，没有转头看钟承止，顿了会，回道：“嗯……我们也上船吧。”
如在聚景园门口一样，这些客人们也未排队，各自谦让。不过此处不用核查鬼蛋，登船速度便也不太慢。没过多久，所有的客人都登上船，船夫起锚，船舵翻摆，大船离岸，驶入星空夜幕下的西湖中央。
船上有不少衣着同门口接待一样的侍卫，将客人指引往一层舱室。但此时舱室门还关着，大家都站在甲板上观赏着西湖夜景。早前站得散没互相注意到的熟人，此时碰到一起，开始新的寒暄。钟承止又在左顾右盼，不过当人都在一处的时候，这尤天实在显眼，一个人硬是占了两个人的位置，还穿着一身白衣裳，依然在毫无顾忌地啃桃子。钟承止便要成渊过去把尤天从人堆里抓了出来。
“大哥！我没得罪你吧！”站到钟承止旁边，尤天还在对成渊嚷嚷。这次成渊并没有把尤天的手腕给抓条红印出来，但尤天嚷嚷的声音丝毫没减小。
“别叫了，这卖东西是在舱室里吗，一会告诉我哪样是你说的那图纸。”钟承止对尤天说道。
尤天满口嚼着桃子：“一会进去应是先展示商品，随后把人都聚到一处，便开始竞价。”
“你们每年是如何提前得知会有什么商品卖？”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都是临帮在张罗吗，每年从过年之后就会陆续放出消息，有哪哪些珍品。不过一般人喜欢的无非是古董、字画、灵丹妙药之类，尤爷我喜欢的机关，每年只能到场了才知道有啥。”
说话间，舱室门打开，一位穿着绛紫色礼服的男子，后面跟着三四个下人，从舱室里缓步走了出来。朱副堂主正在舱室门外的甲板相候，这男子一出来，朱副堂主及周围侍卫打扮的人都一同郑重行礼。然后朱副堂主转身对着甲板上的客人大声说道：“诸位来自临安及大华各地的贵人，今日十分荣幸请到蔡王参与此次鬼斗蛋，在一会的卖场上，将有蔡王收藏多年的珍品出售，而蔡王也会同大家一起参加斗蛋。”
接着蔡王对着全场点头致意，又走回了舱室内。舱室门就此正式打开，客人们开始入场。
隔着较远，钟承止也无法清楚看到蔡王长相，只觉得气质上来说与孙煦完全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孙煦虽然时而会有一点不应在皇上身上展现出来的痞气，不过大多时候还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文人气质。而这蔡王却肩宽背厚，步伐缓重，颇有一些武人的感觉。要说同父异母的兄弟，有时候只看样貌还真看不出来是兄弟。
钟承止不禁对尤天问道：“这鬼斗蛋的卖家，不是一向要隐藏身份吗？每年都有如蔡王这样特地公开自己身份的卖家？”
尤天的桃子吃到最后一口，把桃核扔进了西湖，拍拍手回道：“没啊，从来没这茬。谁知道这蔡王发什么疯，难道以为这样便可以把东西卖个高价不成？”
蔡王也就是三王爷，照说应该在商丘。蔡王被禁止进入京城，但来临安，朝廷总是管不着的。前些天钟承止在与牡恬淡、叶竹凡吃饭时就得知蔡王会来临安，不过不是说还有俩月？而且究竟为何而来？总该不会是特地来参加鬼斗蛋的。可蔡王今日如此大张旗鼓的公示于众，好像就是故意要别人知道自己在哪似的。
钟承止用手抵着下巴，开始思考各种情况，三人跟着人群缓缓地走入舱室。
一入舱室，再转进商品的展厅，顿时好如从黑夜进入了白昼。这厅堂十分宽敞，粗略估算也有数丈宽，十来丈长，被四处都放置的油灯照得通明。厅堂内整整齐齐放着数百张桌子，桌上搁着大小不同的箱子，箱子内都垫着厚厚的软垫，软垫之上，自然就是不同的商品。每个箱子又被从天花板上掉下的铁丝牢牢固定，估计是以防船行时难免的摆动造成箱子摔落。
尤天已经是一副等不及的模样：“我先去转，那些瓶瓶罐罐药药丸丸的尤爷我没兴趣，你慢慢看，回头我再来找你。”说完就一溜烟跑了。刚刚是谁说要钟承止跟着他的？
钟承止看着这玲琅满目的东西也来了兴趣，要是平日，估计跑得比尤天还快。不过今日被成渊这么反复提醒别乱窜，也乖巧了点，转头看了下成渊，歪了下头。成渊笑了笑，俩人顺着桌子一件件商品看了起来。
就如尤天所说，不少商品都是古董。虽然鬼斗蛋历经百年，现在与最早的情形已大不相同，不过一看就依然有宗室的人在卖东西。因为商品里不乏精致的官窑、民间失传已久的上品字画与一些宫廷制式的器物。当然也并非所有都能算得上珍品，但商品整体质量之高，数量之多，估计全大华也找不出第二处能与之相及。
每个商品的箱子上都标有底价，底价通常不太高，不然就失去了明状添钱的意义。但若是连底价也觉得贵了，自然也不用对这商品出手了。每张桌子上都有笔，若是对商品有兴趣，便可拿笔在底价的纸上随意写下点什么。钟承止每张纸都瞧了瞧，有的人写的自己可出之价，有的人签的姓名。在一处十分精致的黄金嵌玉石镂空花蝶步摇旁的纸上，大大地写着“黄薄厚一百两”。钟承止看到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这摆明意思就是我黄薄厚要了，你们都别来。不过要说黄薄厚真不傻，这么件金步摇，差不多价值就七八十两银子，先出个一百两超过一些让他人却步，但又不至于太过肉痛，确实不愧是大生意人家的公子。而纸上一些根本就无人下笔的商品，约莫就不会在后面参与竞价了。
先说的各种药丸，也确实有，但钟承止与成渊对此只得面面相觑。因为就那么一个小瓶或小盒装着，外面写着此乃某某药，具某某功效。其实就算放个面团在里面然后这么写着，人家也无法判断到底是真还是假。早前从黄薄厚那得知，鬼斗蛋上无论买到真货假货，都得认，没得赔偿，买错了是你自己没眼水。当然如果确实购得假货，可向临帮专门负责的人提供证据，会对卖家也有相应的处罚。可付出去的钱，还是收不回来。若是古董玩意，买错了确实怪自己眼水不足，但这药的真假，就算是钟承止，也无法仅用看的就分辨出来。那所买之物到底是否物有所值，岂非全凭运气？
但香饵之下，必有悬鱼。即便大家都明白这就是赌运气的事儿，那些所谓包治百病，延年益寿的神药一旁纸上，依然不乏多人留笔。当然钟承止也看得出，有些人是家中亲人已病入膏肓，便横竖倾家荡产赌这么一把，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实在不由地再度摇了摇头，这凡世红尘何处不是小小之处便见人间百态，何处不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不过想从这处找漕船中毒那事的线索，似乎是没啥指望了。钟承止其实想与成渊讨论下，但这舱室内商品附近，若平常说话，实在很容易让旁的人听到。要是再凑到成渊耳边说话……钟承止想到刚才上船前成渊的反应，有点不敢再干。
于是俩人一路无言，继续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顺着看。而成渊一直在注意场内有些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