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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87）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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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万寿公主在殿外求见，说见不到您就不走……”崔总管被万寿公主按着，从门缝弱弱往里通传者，声音带着颤抖，生怕被怪罪。
圣人刚下旨说不见任何人，连殿门都落栓了，天爷啊，他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李怡眯了眯龙眸，连个回音都没给外面，他不想见这些求情的，烦死了。
他这辈子起起落落，见过的人形形色色，鲜少有看走眼的，唯独到了子女的婚事上，急得头都大了。
因郑颢尚万寿公主，好好的一个长女患了忧恚，痴痴傻傻的就只会找荣沂。
不知打何处听闻荣沂入狱，李渓那好不容易刚有了起色的脑子，又开始疯。
如今甘露殿里就只有三人，他、莫泫卿、荣小九。
圣人打量着眼前外甥，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衿袍，袍子上还有几处被刮开的小口子，可他外甥偏偏就能将这寒酸的衣裳，穿得有了贵气，从头到脚处处透着潇洒。
这是个有理想抱负的年轻人，在外人面前往往话不多，从而给人一种谦逊有礼的印象，其实自幼就是个有主意的。
若是被外人得知，圣人眼里的武威郡王是这般模样，估计会嗤笑一声吧！
莫泫卿神色清明，姿态洒意，眼眸含笑，谦卑恭谨的立在龙案前，端得是一副君子之风。
就这样被皇舅炯炯地瞅着，幸好他是个脸皮厚的，不然会很尴尬，偷瞄了一眼，那个娇小却并不软弱的倩影。
红毯上，那眉眼透着担心的小姑娘，见自己入了刑部大牢，定是吓坏了，为了他竟敢进宫面圣，可见有多心疼自己。
李怡豁然开口，打破平静，道“通通都知道了，就偏偏瞒着朕，嗯？”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与外甥关系最亲近的人，在别人后面得知的感觉，心里发酸，闷闷的。
莫泫卿神色坦荡，斩钉截铁，道“除了芙蓉县主，无人知晓……”
“呵！”李怡冷笑一声，这个见色忘义的小外甥，花花肠子还不少。
登时，莫泫卿学着小姑娘同他撒娇的模样，抿了抿唇角，道“泫卿身为武将独苗，想走举业并不容易，而且泫卿这般做都是为了给皇舅个惊喜，只是不成想意外频发，这才暴露了。
哎，倘若是皇舅得知泫卿走举业，偷偷给你家外甥走后门，可如何是好？皇舅可是最喜欢读书人的风骨了，不能因私忘公哦。”
“呵，还是朕的不是？”李怡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莫泫卿轻咳一声，眉眼染笑，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薄唇微启，道“想当年，皇舅可是亲自给泫卿的开蒙，握着我的小手，一笔一划的写大字，我写得跟狗啃似的字，皇舅都能夸出朵花来。
要是见了你家外甥考科举，指不定的就要泄题，泫卿思虑甚多，这才瞒住皇舅的，气大伤身，都是泫卿的不是。”
“就算过了会试，待到殿试也会发现的！”
李怡想想也是，他了解自己护短的性子，说不定脑子一抽还真“舞弊”了，再加上见了外甥撒娇的模样，火气消了，但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
莫泫卿眉眼间满是窃喜，但很快隐了下去，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哎，贡子这般多，皇舅就远远坐着，又不是有千里眼，哪能看得清楚？”
“呵，借住荣府是怎么回事儿，要去做上门女婿不成？”李怡饶有兴致的瞧着外甥胡咧咧，深深觉得自己悉心呵护的外甥，是给别人养的，继续冷笑一声。
莫泫卿替他端了茶，仔细的翻开盖子吹了吹，递到他嘴边，道“皇舅也看见了，芙蓉县主在荣府的处境有多艰难。”
说着，莫泫卿下意识的将目光，调向对着荣小九的方向，补充道“或者说，在马贼进洛京的那一刻，就不仅仅是边氏的姘头，小荣相的绿帽子。
马贼穷凶极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以凌辱杀害妇孺为乐，他们的目标是在洛京打秋风，甚至是给当今圣人使绊子，穿小鞋。
泫卿若是不守在荣府，如何安心举业？若是不安心读书，又如何给皇舅惊喜，泫卿这般都是为了皇舅。”
李怡已将此事交给神策军亲自查，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激起来的酸气，化成孺慕之情，轻嗤了声，道“嘶，少来这套转移话题，武威郡王这是要抢了人家王宗实的活计不成？
再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你荒废学业多年，稍后朕亲自出题考校，看看这个舌灿莲花之人，是否真是胸有沟壑、腹藏锦绣！”
说着，李怡接过茶杯，轻啜一口，他见不得外甥这般得意，稍稍起了捉弄的心思。
莫泫卿语不惊人死不休，道“皇舅，这是要收外甥做关门弟子？”
“噗！咳咳……还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脸皮竟比那城墙都厚了！”李怡差点被茶水呛到，咳了咳，扶着额瞧了眼外甥的粗布青衿。
曾经外甥日日戴着面具，并不注重打扮，与皇子们价值千金，色泽鲜艳的衣料不同，每日灰白黑的穿搭，可眼前穿得这般寒酸，也能有绝代风姿，不愧是他的外甥。
气质儒雅，光华内敛的莫泫卿，孝顺的帮皇舅捶背揉肩，完全是荣小九附体的狗腿子模样，笑道“并非泫卿自吹自擂，我绝对不会令皇舅失望！”
在莫泫卿被崔总管亲自从刑部大牢秘密提走之时，就琢磨出小姑娘担心自己乱了阵脚，去寻皇舅坦白，此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腹稿。
“在举业上，寒门子弟远比世家子付出得多得多，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如今泫卿切身体会到了龙潜于渊之感。
无数纨绔子弟前半生的风光，皆因出身高贵，可他们却忘了居安思危，在人生下半场何如风光。
路漫漫其修远兮，走得再远，也要记得从何而来、因何而在、去往何处，唯有不忘初心，才能走得平稳，哪怕这条路比捷径远了些。
《周书》有云：士必从微而至著，功必积小以至大。
公卿勋贵自小就生活在光环之下，是以容易认不清自己，例如荣蒸、萧茁这般纨绔，不仅在府中受宠，且家世显赫，极为容易迷失本心。
可却从未意识到，他们的得意，是来自于皇恩。自负之人很难深入了解自己，更难脚踏实地的吃苦耐劳。
他们涉世不深，面对奉承、讨好、套熟，一下便容易陷进去，丝毫不知谨慎二字……”梦生小说 .ngshengxs.
本来李怡还要再唠叨几句的，但听了外甥的分析，却静默了，脑中一幕幕重演。
他若不是因早年困苦，受尽蹉跎，如今也不会腹藏锦绣，成为百姓口中的明君，就是因为他吃过苦，才懂得大义。
荣小九恭敬的站在一旁，脊椎绷紧，眼观鼻、鼻观心、心观丹田，上下串成一条线，默念：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言而无声。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窗户半开，微微秋风吹进大殿，红木雕架上的百合花开了，一殿馨香。
刑部门口竖立着一块大红色木牌，豁然写着：无召不得擅入，非相关人员不得擅入，违者严惩！
牢房的地面比那城濠还要低，因而极为潮湿。开得高高的窗孔只能仰望，就是囚人举起手来也够不到。
从那窗孔里透进来的一点天光，非常微弱，即使在中午时分，也是若有若无。这牢房味道古怪，是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
荣府的奴才们平日里住的都是软枕宽床，更何况是主子们，对于光线乌黑的牢房，是他们这辈子都未曾想过的，众人在低矮的牢房里哭嚎了整整一夜。
刑部侍郎严祁摸不准圣人的心意，便按着规矩走，给一干人等上了镣铐和链索，又加派狱卒巡视，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生怕丢了一个半个的，重走了大小二位荣相的老路，失了圣心。
是夜，夜黑风高，几个特别加的狱卒走进来，开始巡夜。
“头儿，咱这地界有好多年，都没满过一次了吧！”
“听说都是大小二位荣相的家眷。”
“难怪一个个貌美如花的，看了真叫人心痒痒的，咳咳……按照规矩，咱们是不是该找点乐子？”
“不好说吧，这些人身份特属……”
“再特属也是阶下囚，难不成还能翻身？关在这里的人，绝对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忽然，狱头瞧见荣燕那娇俏的小脸，梨花带雨惹人注目，勾得他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本还在顾虑的眸色，染上贪婪，露出沾着韭菜的大黄牙，眉目阴沉的笑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我告诉你别乱来，本姑娘与那些人可不一样，我乃相府长女，芙蓉县主的长姐，芙蓉县主知道吧，武威郡王的准王妃！”
荣燕哭喊了一日冤枉，除了严祁过来审问了几句，就没见过别人。
她亲眼看着马贼入府的，一开始还觉得解气，但很快便觉得势头不对，直到入狱，脑子还是迷糊的，这一切来的都太突然了。
待见到眼前狱卒那贪婪的目光，却不得不接受现实，她知道荣慎由也被抓了，还被摘了官帽，卸掉官职，唯一不受牵连的就是荣小九，所以荣燕拿着她最厌恶人的名号唬他们。
曾经狱头见多了被抄家灭门的仕宦贵妇，就没见过一个能全须全尾走出去的，荣燕的这套说辞唬不住他，几乎凭直觉就认定了这种猜测。
随即，狱头将腰间的钥匙摘下，熟练的打开牢门，直奔着荣燕走去。
荣燕目光惶惶，既愤怒又恐惧，瑟瑟发抖的躲在了牢房一角，可牢房就这么大，她又能退到哪里？
很快就被狱头抓住，一把薅住头发，拖了出去，牢房蛇虫鼠疫太多，牢头并不喜欢这里。
昏暗潮湿的地上连茅草都是湿的，还汪着水，耳边是不绝于耳的惨叫与哀嚎声。
荣燕就这样被拖走了很远，一路被其她女眷看在眼里，却无一人开口帮她说一句话，生怕引火烧身。
程霏与蒲嬷嬷抱作一团，对荣燕的遭遇尽数收在眼底，昨夜边妩儿的恶行人神共愤，还诱骗于她，母债子偿，荣燕她们活该，这一切通通都是罪有应得。
在牢房深处，有关着年数更久的囚人，被折磨得瘦成骷髅似的皮包骨，如饿鬼一般恐怖，十分骇人。
不知拖走了多久，到了一个十分昏暗的角落，这里连空气都是浑浊的，充斥着潮湿和血的味道，两边几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被夜风一吹，灭了两盏，周围更显阴森。
牢头熟练地将小鸡子似的荣燕拖到审讯室，这是他的地盘，不怕她不老实，一会儿任由他折腾，这模样可比忘归楼的姑娘们强多了，十分称他的心意。
说也不说，牢头上去直接就给了她几个耳光，打得荣燕两眼泪汪汪，十分恼怒，她这辈子都是娇养大的，从没遭过这份罪，破口大骂着。
倏忽，荣燕泪眼迷糊的瞧着，挂在土牢墙上已经生锈的铁链，在一副脚镣的铁圈里，还剩下两根灰白色的长骨，大概是人的腿骨。
视线不由得闪烁，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还留着几块血淋淋的肩胛骨。
荣燕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些，所有的物件都挂着陈旧的黑血，她惧怕极了，被狱头打得耳中轰鸣起来，轰鸣声越来越响，打散了半边头发，狼狈极了，丝毫不见曾经的趾高气扬。
荣燕张牙舞爪尖的呼唤着，声音歇斯底里，希望有人能救救自己，但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力。
眼看着衣物被牢头撕开，紧接着，那黑色的脏手拽开红艳肚兜，又扯掉底裤……
每一刻都是煎熬，纤细的玉手将木桌，抓出一道道印痕，无声的诉说着一切。
最后，荣燕的一举一动都慢了下来，吼叫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猩红的眸里充斥着怨恨，眼前入目的只有狱头那淫笑的嘴脸。
她恨眼前的这个肮脏男人，玷污了自己，恨荣慎由入狱丢官，对她没了庇护，恨边妩儿独自逃跑，为了一己私欲不顾自己死活。
但最恨的依旧是荣小九，皆是因为贱人夺走了自己的一切，不然她还是洛京贵女中最美的风景。
夜空中，原本温润月光在阴暗的牢房里，变成惨白泛着冰冷的幽光。
每一位入狱之人，无论素日如何显贵，但待成了阶下囚之后，通通都难抵御这里森森的阴气。
一夜过去，几缕残阳重新照入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之处，一切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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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郑颢尚万寿公主，好好的一个长女患了忧恚，痴痴傻傻的就只会找荣沂。
不知打何处听闻荣沂入狱，李渓那好不容易刚有了起色的脑子，又开始疯。
如今甘露殿里就只有三人，他、莫泫卿、荣小九。
圣人打量着眼前外甥，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衿袍，袍子上还有几处被刮开的小口子，可他外甥偏偏就能将这寒酸的衣裳，穿得有了贵气，从头到脚处处透着潇洒。
这是个有理想抱负的年轻人，在外人面前往往话不多，从而给人一种谦逊有礼的印象，其实自幼就是个有主意的。
若是被外人得知，圣人眼里的武威郡王是这般模样，估计会嗤笑一声吧！
莫泫卿神色清明，姿态洒意，眼眸含笑，谦卑恭谨的立在龙案前，端得是一副君子之风。
就这样被皇舅炯炯地瞅着，幸好他是个脸皮厚的，不然会很尴尬，偷瞄了一眼，那个娇小却并不软弱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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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泫卿神色坦荡，斩钉截铁，道“除了芙蓉县主，无人知晓……”
“呵！”李怡冷笑一声，这个见色忘义的小外甥，花花肠子还不少。
登时，莫泫卿学着小姑娘同他撒娇的模样，抿了抿唇角，道“泫卿身为武将独苗，想走举业并不容易，而且泫卿这般做都是为了给皇舅个惊喜，只是不成想意外频发，这才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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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的地面比那城濠还要低，因而极为潮湿。开得高高的窗孔只能仰望，就是囚人举起手来也够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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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拖走了多久，到了一个十分昏暗的角落，这里连空气都是浑浊的，充斥着潮湿和血的味道，两边几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被夜风一吹，灭了两盏，周围更显阴森。
牢头熟练地将小鸡子似的荣燕拖到审讯室，这是他的地盘，不怕她不老实，一会儿任由他折腾，这模样可比忘归楼的姑娘们强多了，十分称他的心意。
说也不说，牢头上去直接就给了她几个耳光，打得荣燕两眼泪汪汪，十分恼怒，她这辈子都是娇养大的，从没遭过这份罪，破口大骂着。
倏忽，荣燕泪眼迷糊的瞧着，挂在土牢墙上已经生锈的铁链，在一副脚镣的铁圈里，还剩下两根灰白色的长骨，大概是人的腿骨。
视线不由得闪烁，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还留着几块血淋淋的肩胛骨。
荣燕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些，所有的物件都挂着陈旧的黑血，她惧怕极了，被狱头打得耳中轰鸣起来，轰鸣声越来越响，打散了半边头发，狼狈极了，丝毫不见曾经的趾高气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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