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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地窖之前,莫泫卿特意将身上染了血迹的衣袍子换掉。
一身月牙白的锦袍,去了些许凌厉之气,浮光锦的发带将青丝通通束起,马尾如墨散落在锦衣之上,散发着清新的皂角味儿。
整个人光风霁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一行一动举手投足间,皆难掩清雅高贵的气质。
他看着她眼眸中那通红的几缕血丝,以及那掩饰不住的倦色,便知晓她昨晚定是一夜未睡,担惊受怕的熬到现在。
若不是李渼在上面拽着自己,他定然早就下来了,也不会让小姑娘无故担心了整整一夜。
荣小九如倦鸟归林般扑了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瓮声瓮气的问道“可有受伤?”
就算她未曾亲眼瞧见来人有多少,她也能想象出刀光剑影有多凶险,这让她如何能不担心?
“没有,放心。”莫泫卿笑着摇摇头,完全不见对其他人的冷清凌厉模样,相反极为温柔缱绻。
是他害得她担忧伤神了,心疼得紧。
伸开手自然而然地将小姑娘拥在怀里,随即挥手散退了地窖里的其他人。
随着淡淡地应声,荣小九抬起头,睁着雾气蒙蒙的眸子,目光不偏不倚地与他撞上。
只见,他嘴角微微勾起,如黑曜石般的瞳里光华闪烁,似是藏了化不开的宠溺与温柔。
荣小九的心不免漏了几拍,道“小九好想你.....”
“我也是.....”此刻,莫泫卿非常理解君王从此不早朝的心情,当自己遇见了小人儿后,他那颗冰封的心,好似被泡在了温泉里,既滋润又温暖。
可眼下还有一个熬死了六代帝王的莫太后,在旁虎视眈眈,李怡也时刻有可能再出意外。
外有吐蕃虎视眈眈,内有藩镇野心勃勃,大溏刚缓起来的这口元气,要继续撑下去真的很难,待时山河破碎,风飘絮.....
“祝汉贞已被擒住,李渼要我陪同一起,将人押解回刑部大牢,再帮着审讯,说不好几时才能归来。”
莫泫卿的眸里好似蕴含着万千星辰,光华灼灼望着他的小姑娘,满心盲眼的都是她。
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继续道“留小九在家我不放心,但若是一同去刑部,我又怕小九太过劳累,毕竟那种地方晦气太重了些。”
荣小九抬起小肉爪,捂住了他还要再吻的薄唇,红着脸,道“泫哥哥在哪,小九就要在哪。”
莫泫卿知道她是在心疼自己,可心里依旧舍不得累着她,犹疑道“小九一夜未睡.....”
“才不是,小九一点都不累,嘻嘻,去刑部大牢好啊,我正想去瞧瞧边妩儿她们呢,待时泫哥哥尽管去审讯,让三个青陪着小九一起耀武扬威去,没有什么是比看着曾经欺辱自己的人倒霉,更为痛快的事了。”
“依你......”莫泫卿瞧着笑得狡黠的小人,眸子里染上浓浓的笑意,丝毫未觉得欺负人有什么不好。
随即,将她揽腰抱起,足尖轻点,纵身一跃而起,出了地窖口。
与此同时,立在院子里被点了穴道的光头,一直不停的在用内力冲穴道,但莫泫卿的功力比光头不知高上多少倍,他这一夜都快冻成冰人了,也未能将穴道完全冲开,唯独右臂可以动了。
有小姑娘在旁,莫泫卿的心里哪里还容得下别人,不仅犄角旮旯里的祝汉贞没瞧见,就连立在院外的李渼,他连个余光都没扫到,满心满眼的,全是小姑娘的一颦一笑。
在打情骂俏的二人皆未注意到,就在树后,光头的右手缓缓纂成了拳头。
见兵士瞧过来,荣小九退开一步,同莫泫卿保持了几步是距离,道“小九先回卧房加件衣服,去去就回......”
“啊!”荣小九刚走了几步,就被忽然伸出的大手给抓住,一把锁喉。
待莫泫卿反应过来时,光头的手已经掐在荣小九的咽喉上。
登时,荣小九心中咯噔一下,樱桃一般的粉唇,因害怕而有些失了血色,微微泛着白。
“咳咳!”掐得太紧,荣小九呼吸不畅。
荣小九脑子飞速旋转着,要如何脱困,她深刻怀疑自己的八字,是不是有问题,不然为何有些麻烦总是爱找上自己。
光头带着得逞的笑意,对着莫泫卿,道“爷知道你是硬茬子,但你心爱的女人在我手上,自古美人膝便是英雄冢,若是个识趣的,便在身上捅十个、八个血窟窿,爷便放了你的大美人。”
莫泫卿瞧着她的纤细的脖子,被那肮脏的大手攥住,眸子闪过一抹戾色,手掌一伸,吸了一把侍卫的长刀过来,握在手上。
只不过在众人被亮闪闪的大刀,吸引了注意力的同时,他手掌心里多了一块碎石子。
他真是忙得昏头转向,才将这光头交给李渼的手下处理。
若是以往,他的吩咐那几个福子们自然唯命是从,可如今他是个微末的穷书生,那些人面上敬他,背地里多是鄙夷,怕自己抢了他们的金饭碗吧!
是他的疏忽,才造成了小姑娘遇险。
荣小九瞧着莫泫卿举起手中的刀,眼看着对着他自己刺下去,即刻,呼喊道“泫哥哥,可千万别听这光头的话,你要是倒下了,第二个死的可就是我,这人穷凶极恶,绝不会放过咱们,咳咳!”
“小娘们,闭嘴!”光头手上锁喉的动作,又用力几分。
荣小九在挣扎中发现,光头仅有一只右臂可以动,身体其余的部位皆是不能动,她在挣扎中趁着光头不注意,借用视线的死角,摸出袖兜里的黑曜石匕首,这是她防身用的。
站在对面的莫泫卿自然个清楚,嘴角微微勾起,不愧是他看重的女子,勇气可嘉。
“别怕,不过是一介匪类而已,还不值得……”你亲自动手。
随着莫泫卿话落,光头应声倒在地上,双目圆瞪,死不瞑目,在光头尚未看清,莫泫卿是如何出手时,便已没了生的气息。
“噹!”莫泫卿手中的大刀缓缓落在地上。
没了束缚的小九,连忙蹬着小腿儿,猛地扑到莫泫卿怀里,嗡声道“幸好没事,小九怕!”
莫泫卿担心削铁如泥的黑曜石匕首误伤到她,缓缓的将匕首入鞘,这么娇软的小人儿,拿着利刃太违和了。
深吸几口气,荣小九才缓过劲后,用余光偷偷的回首瞧,但见一颗小石子,直接戳穿过光头的太阳穴,白花花的脑浆裹着血水流了出来,那张方才还凶狠的脸孔,骤然苍白,失了血色。
画面太血腥,荣小九赶紧回过头,不去看这一幕。
此时的她豁然忘了,方才是谁要拿匕首捅死人了,撒娇信手拈来,毫不费力。七号 .7hxsxs.
莫泫卿眸子里满是宠溺,温柔的哄着道“乖,别看,我陪你去换衣服。”
因为距离太近,无疑荣小九的衣袍上沾染了几滴血渍。
“好吧!”说着,荣小九便用小肉手捂住眼睛,背过身子,扶着莫泫卿的手,慢慢往卧房走,尽量不去看地上的“脏东西”。
其实荣小九哪里有多害怕,不过是在心爱之人面前,不自觉的就学会了心疼自己,想当初杀鱼这种事,她不是没少做,毕竟她在荣府的日子,几乎是日日缺衣少食的。
因为三个青在莫家军待过些时日,如今身份不能暴露,莫泫卿便亲自烧水,给荣小九梳洗干净。
李渼远远的瞧着这一幕,心中觉得好笑,他表哥这辈子算是被吃定了,挥挥手让人将光头的尸体一同拖到牛车上。
随后,李渼把目光定在三福子身上,道“沦涟亲自吩咐你,将光头绑上的吧?”
被李渼这样的质问,三福子脸色很是难堪,却是不敢再推诿否认,赶忙跪下,认错道“是奴才一时疏忽,请殿下责罚。”
李渼在没有母妃的庇佑下,还能活得风生水起,自然是饱经世故,岂会被这点小小的花招耍弄过去,闲闲地瞥了装模作样的三福子,又瞧了一眼脑浆迸裂的光头。
三福子太阳穴突突一跳,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起来吧!”
就在三福子等着受罚的时候,李渼凉凉的开口。
三福子一惊,太子殿下既未动怒,也未叱责,只淡淡问了一下,这是何意?
若是三福子抬头瞧上一眼,定会发觉李渼虽然扯了扯嘴角,目中却无半点笑意,犹如瞧死人一般的看着三福子。
荣小九做事利落,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收拾好了。
莫泫卿又给她戴上灰鼠昭君兜,系上大镶大滚灰鼠风毛棉缎斗篷,直到包裹得严严实实,才带着小姑娘出了门。
“要不要一起乘孤的马车?”李渼瞧着包裹得只剩下一双漂亮眸子的荣小九,嘴角抽了抽。
“多谢殿下......”莫泫卿觉得李渼的马车极为舒服,保暖,正要应下。
荣小九赶紧打断莫泫卿的话,道“多谢殿下美意,小女子骑马便好。”
她一个妙龄女子坐在人家太子殿下的马车里,算怎么回事?
眼下莫泫卿可不是武威郡王,是岭南来赶考的举子,日后还要会试、殿试,难道要百官说,她家泫哥哥用妻子去讨好当今太子?
就算清清白白的,没有此事,但人言可畏啊!
莫泫卿只要事情一沾到荣小九,这脑子就不够用,经过这一提醒才想起这一茬,赶忙谢绝了李渼。
从马棚里牵来穿着兽衣的乌熙。
乌熙同李渼的爱马白雪,皆是千里马,被爱马的人一看就会认出,如此他们身份便难以掩盖了,这般给穿上兽衣,变得憨憨的,十分可爱,也能掩饰这千里马的身份。
乌熙对于穿兽衣很是喜欢,暖暖的,这个冬天再也不怕冷了。
只不过一到了开春,它就要剪毛了,这让它十分不快。
明明如此威风凛凛的它,却要弄成四不像的模样,实在是伤了马尊,让它如何面对那群马友?简直是被嘲笑得不要不要的了。
“哈哈,太有意思了!”李渼瞧着穿着羊皮袄子的乌熙,捂着肚子直笑。
乌熙似乎瞧出,它被嘲笑,对着李渼打了一个响鼾,喷了他一脸口水。
李渼也不气,随意的用袖子抹去,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乌熙喷了。
呵,马眼看人低,习惯了。
白雪一直是乌熙的小迷妹,就算乌熙披了一张羊皮,白雪依旧认出来了,撒着欢的讨好乌熙。
乌熙翻了个白眼,哼,爱慕本驹的小母马数不胜数,能从洛京排到长安城,侧过头用马屁股对着白雪,并不理睬白雪的讨好。
但白雪并没有因为受了冷脸就放弃,它主子教过它有志者事竟成,要做一匹执着的马儿,是以白雪依旧屁颠颠的凑了过去。
有了白雪如此不争气的坐骑,李渼也不乘坐马车了,骑上白雪,一起迎着寒风前行。
李渼身为太子,身份贵不可言,自然要走在最前,但是有个不争气白雪在,李渼就别想骑在领头了。
众人一路就看着白雪时不时的“娇羞”蹭着乌熙,只不过乌熙好似一直冷着马脸,不理睬白雪的讨好。
荣小九与莫泫卿共乘一骑,她坐在他前面,瞧着二马的关系觉得甚是有意思,不知不觉中便进了洛京。
年根底下,洛京更是繁华,乌泱泱的都是人。
李渼是太子自有官兵帮着开道,百姓都自觉的退到了路两旁。
这是荣小九第一次被“夹道欢迎”,一切都觉得新奇,颇为悠闲自在,不动声色的张望起来。
见大多百姓都将目光集中到两匹儿身上......
荣小九悄悄的伸出小手,揪了一下乌熙的耳朵,让它给白雪点面子,人家的主子可是当朝太子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乌熙同时感觉到它的主子夹了一下马腹,这是主子的暗示,乌熙很给面子的没有再打响鼾,其实它也不是给面子,而是不听话会挨训的,很可怕,一颗马心骤然收紧……
荣小九一直都知道乌熙聪明,却不知道身为一匹马,还能聪明到这个份上,也真是奇了,不愧是千里马,人家贵的有道理。
她笑着侧过头,要和莫泫卿赞叹两句乌熙,夸夸它。
不经意间,她就瞧见人群里一位挎着菜篮子,穿着斗篷的“胖”女子。
荣小九暗眯起一双美眸,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梁鹭,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