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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161)春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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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泫卿不急不燥的钻进考房,重新固定了茅草顶,又将包裹里的大油纸取出来,钉在茅草的顶子下,如此就不用担心遇上刮风下雨等恶劣天气了。
    随即,他又拴好竹帘子,待金乌升起后,强光照射下来时,便可免去伤眼的危害。还能防雨雪打进号房,若是卷子不洁,会被判为蓝卷。判为蓝卷,基本就是落卷了。
    其实倒不是他有多讲究,而是三日后小姑娘定会来接自己,他不能让她失望,一分一毫都舍不得。
    本就低矮的号房,对于身形修长的莫泫卿来说,可谓是极为狭小,进去后还未直起身时,头便已经碰到了顶,如此腰就不能伸直,估计躺下去就连大腿都能露在外面。
    收拾好后,莫泫卿连忙将包裹里的吃食归置好,这可都是小姑娘连夜给他做的,妥妥的心意,绝对不能有损,定要珍之惜之.....
    点起炭盆取暖,又用银壶装了水放在上面烧着。
    待水烧开,他往里面丢了些参片进去熬煮。
    小姑娘精心给他准备的,他当然要一样不剩的全用了。
    两个时辰后,近两千学子均已入座,相关的官员开始巡行场内。
    一身侍郎官袍的郑颢,立在高台上,高声道“众学子请谨记,从此刻起不准有移席、换卷、丢纸、交头、接耳、顾盼,诸如此类等不合礼法之事,否则均已以作弊论处,违者取缔会试资格,切记,切记!”
    莫泫卿的号房位置刚好能瞧到郑颢,他与临近学子那热切的目光不同,仅仅淡淡的扫了一眼,就又开始规整包裹,一人高的大包裹物资很全,除了号板上摆着笔墨纸砚和烛台,其余的地方几乎都被占满。
    郑颢自然瞧见鹤立独行的莫泫卿了,不会未能认出他的真实身份,只以为他投到了太子李渼的门下,一个门客罢了,并未过多在意。
    李渼也算他的姐夫了,还算了解。那种喜怒无常的性情,真会对一个穷书生有多看重?
    待郑颢瞧清莫泫卿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时,不禁心头一阵五味杂陈。
    若是那张俊脸被当年的万寿公主瞧见,就不会有他这位驸马了吧?
    命运弄人啊,他追逐卢羽飞多年,是他心头不可磨灭的朱砂痣,他恨白敏中,恨荣慎由,同样也恨万寿公主。
    可直到李渓对他彻底死心后,他的心却痛了,就连对他与卢羽飞在她跟前成双成对的,都可视而不见。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就连婢子伺候他更衣,李渓都会溢出醋意,可却又怕他不高兴,努力克制去掩饰着那满满的不悦,每次对他都是笑脸相迎,就算对别人任性,对自己也是温柔体贴。
    他不知自己是哪里错了,难道追求臻爱是错?
    考棚里的莫泫卿虽然没去看郑颢,但那投来的视线太过灼灼,就是想忽视都不行。
    莫泫卿将竹帘落下了,挡住郑颢的视线。
    这时天色明亮起来,云板敲击三声后,考棚中不少学子,都在研墨,天气太冷,有的墨汁都冻上了。
    “圣人驾到,太子驾到!”一道尖尖而洪亮的声音传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一惊,制举虽然是由圣人下制诏举行的,但并非一定要由皇帝亲试。
    莫泫卿又赶紧将竹帘卷起,随着众人一起给圣人行礼。
    考生与兵士不同,一律不准出考棚,只能在里面行礼。
    莫泫卿刚将行囊都收拾好,铺了个满地,这会还要赶紧扒拉出一块地下腳。
    辰字号房的位置很明显,李怡一下子就发现了他家外甥。
    李渼也瞧见了他表哥,不动声色的扶着他父皇就走了过去,这种耀武扬威的感觉真好。
    但李渼的好心情却在走近后,戛然而止。
    满地的银器,在阳光下晃得都睁不开眼,但李渼还是瞧见银壶里面上下翻腾的参片了,瞧那个纹路起码有百年了。
    李渼嘴角抽了抽,好想喝一口,他这辈子还没吃过百年的人参了,也不知什么味道的!
    如此想着,李渼就往人家的号房里面伸出了爪子。
    知子莫若父,瞧着儿子那口水直流的模样,李怡将他的手及时揽住。
    还要脸嘛,不知道你表哥体弱嘛,还抢人家补身子的药汤?
    待回去他再从私库里面找些药材给自家外甥,他皇姐可就只有这一根独苗。
    至于他的儿子吗,十几个呢,再说民间不是说了,要穷养儿,富养女?
    吃什么人参,御膳房的大白菜,多着呢,啃去吧!在外人看来,二人就是一副父子孺慕情深的模样。
    感情可真好啊!谁说皇家无亲情?
    只有李渼知道,他父皇掐了他的肉,重重的一下。
    嗷!炫富,妥妥的炫富!
    他的那堆银器都被父皇给没收了,就留了一个小银碗,一对纤细的银筷子,外加一个单薄得不能再薄的银勺了,这三样他都不舍得使劲捏,就怕给捏弯了,他连这点家底都没了。
    就打他做了太子的那日起,就比当皇子还贫苦,当皇子的时候还能尝点参须,过年时还能吃点山珍海味。
    可如今他的菜里几乎连点荤腥都没了,到了冬日,几乎就是日日的萝卜白菜,他又不是兔子,不想吃素,他想吃肉,想得都快疯了。
    他都怀疑了,是不是宫里省下的银钱,全部都从他的份例里面扣?
    李渼双手背后,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孤有一幅对子,送给诸位学子。上联是: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鲤越龙门;春风得意。
    下联是:金榜高题万世名,千秋马踏莺燕;富贵荣华。
    横批:步步登科。
    最后孤提前祝诸位学子,青霄有路终须到,金榜题名待日归。”
    话落,李渼才想起来,他父皇还未先说话,就被他给抢先了.....
    好在李怡在外面,还是很给儿子面子的,并未当面呵斥李渼,不然他可有得被笑话了。
    随后,李怡又补充了一番劝免的话,给学子们鼓劲,亲手提笔入墨写下考题。
    大中五年的会试便正式开始了。狗狗小说 .gougouxs.
    书吏们举着考题贴板,在甬道上来回走动。
    往年的考题都是直接写在考卷上,这次圣人突发奇想直接到贡院御笔亲书考题,从搜子到题目几乎全部把控,层层防止舞弊。
    一些偷摸趁机贪墨的官员,简直都不敢想象,没人给他们透一丝一毫的信儿。
    这会礼部几个心虚的官员,豆大的汗珠直冒。
    李怡淡淡地瞧着在春寒料峭的日子,一个个舀汗的官员,心中冷笑,默默记下他们的名字。
    四名书吏各自举着四道“时务策”考题,走到莫泫卿的跟前。
    问曰:朕观古之王者,受命君人,兢兢业业,我国家光宅四海,年将二百,十圣宏化,自祸阶漏坏,兵宿中原,生人困竭,耗其大半。农战非古,衣食罕储,念兹疲氓,未遂富庶。
    督耕植之业,而人无恋本之心;峻榷酤之科,而下有重敛之困。举何方而可以复其盛?用何道而可以济其艰?既往之失,何者宜惩?将来之虞,何者当戒?
    大意是,自内乱以来,中原地区,战争连绵,百姓逃散,国库空虚。目前,我国陷入左右为难的极度困境之中。
    若是要求子民们务农,黎民不安心于家乡居住;倘若增商税,百姓又言税赋过重。
    这般要如何走出当前的困境?过去到底犯了那些错误,如何修正?将来应该注意哪些问题?
    “第一道居然就是时务策”!”不少学子倒吸起凉气,惊呼起来。
    郑颢板着脸直起身,呵斥道“注意考场纪律!”
    郑颢乃世家子弟,出身高贵,不差那点钱,受贿什么根本不存在的。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是以,郑颢敢公然参奏白、荣二相,连圣人都是敢顶撞。
    一个有家世,有才华,又有能力的状元郎,自然有他理直气壮的底气。
    顿时,近两千人的考场就连呼吸都轻了。
    莫泫卿淡淡的瞧着考题贴板,提笔入墨在素纸上将题目都抄写下来。
    第二个书吏举着考题贴板,写得是:有征无战,道存制御之机;恶杀好生,化含亭育之理。顷塞垣夕版,战士晨炊,犹复城邑河源,北门未启;樵苏海畔,东郊不开.......兹理何从?
    大意是:战事必会造成伤亡,杀戮绝非善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最近边境多事,朝廷正在讨论征伐之事。
    若是能通过外交努力,实现罢战息兵,那是上选。对此,诸位有何良策?
    第三个书吏,第四个书吏,举着题板依次走过。
    莫泫卿将题目都誉写在素纸上后,这才在每张纸上都书写清自己的籍贯等信息,随后答起考题来。
    这些题考的是军事加外交,且包含国家面临的现实问题,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法律、社会、教育等多方面,都是十分具体而现实的问题,均是需要答出明确的解决方案。
    对于普通学子也许难了,但对于武威郡王却是信手拈来。
    他若是连这些都答不出来,这个莫家军的“军魂”也就不要做了。
    不过民间也有不少奇才同样能答出,他为了答得出彩,闭目凝思,打算另辟蹊径。
    此刻,他还没有足够的把握,从近两千学子中脱颖而出,尚未轻易落笔。
    考棚外更是寒冷,冷风长了眼似的往甬道里钻,几个监视的号军跺着脚取暖.....
    莫泫卿答完首题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到了午时,炭盆里的炭早已是熄灭。
    他将答卷收进卷袋,重新往炭盆里加了炭,木炭小姑娘给准备十分充足,丝毫不用担心炭不够用。
    在炭炉上温着银食盒,这可是小姑娘连夜给他精心准备吃食,一想到这他连心窝都是暖的。
    自古就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的文章各有千秋,难以分出谁高谁低。
    学子们大都以为考试能中与否,只是在于自己的文章是否够好够出彩。
    但却极少有灵光的学子们会想到,这应试文章的优劣是由谁来断定。
    其实好与恶,及第与落地,有时仅是阅卷人的一个念头罢了。
    待到了同等文采之人身上,答卷便不是人与文章,而是如何将文章称了阅卷人的心思,倘若是爱不释手那就是大大的成功。
    圣人的喜好他懂,礼部的几位阅卷人的心思,才是自己如何下笔的关键。
    另外为了此次春闱,他将以往在贡院留存的文章都读了,这里面包括取中的文章和批注,就连落第的几篇,他也均仔细研读过。
    倏忽,外面寒风凌冽,学子们忍不住抱怨。
    “最近这是什么鬼天气,前几天明明都春暖花开了,这几天忽而电闪雷鸣,狂风暴雪,如今又狂风大作。”
    号房的茅草顶被他加固了,且他又钉了油纸,拉下竹帘的边角也都系牢靠,这风虽然还有透进来的,但比起其他凌乱的号房,可谓是极乐世界。
    就算冷静如他,也不禁心头暗喜,这些学子们家中少不了有几位红袖添香,但就算是加在一起,也顶不过一个他的荣小九贤惠。
    不经意间,瞧见包裹里露出一角的兔毛,不禁心里暖暖的。
    他每次打来的兔子,小九都会把兔皮熟出来,一点点攒着,最后给他缝在袖口、领口。
    攒了数月,小姑娘都没给她自己添件兔毛衣裳,只给他做了这兔毛大毯。
    方才,他可是瞧见那些学子的棉被、羽绒被,通通都被搜子剪开,白花花的露出一大堆,但小姑娘给他缝合得整整齐齐的兔毛毯子,针脚细腻不说,且又没有里衬与夹层,根本不用刻意搜查。
    莫泫卿美滋滋地拿出兔毛大毯,他本就是习武之人,近月又被小姑娘喂养得极好,就算不用这些也无碍,不过围在身上自是十分暖和。
    “阿嚏!天啊,居然下雪了!”旁边的学子冻得瑟瑟道。
    莫泫卿侧耳听去,一旁的学子已有吸溜鼻涕,打喷嚏的声音。
    寒风呼啸玉尘飞舞,很懂松散的茅草顶都被吹飞了,学子们犹如坐在露天之中,就算披着几层漏洞的棉被,也抵挡不住这白雪皑皑。
    “也不知村里下雪了没?小九会不会冻着……”莫泫卿骨节分明的手摸了摸兔毛毯子,忍住思念,随即又凝眉做题,依序写了两题。
    “咚咚咚!”这时传来外面的击鼓声,按照规矩这鼓声提示学子们可以饮茶、出恭了。
    当下,有不少三急的考生们同时摇铃,号兵们一个个领人去茅房,考场上满是杂乱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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