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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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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一日,盛香楼里鼎沸如故,外面下个没完的雨都没挡了食客们的热情。
    有客商自北地运来了一批黄牛,其中一只在木笼中被同类的角扎穿了牛颈,那客商无法,只能在码头将牛宰杀后就地分割卖掉。
    买牛的地方正在南河渡口,盛香楼早早得信儿,买了两条牛腿,一大块牛肚腩,牛头也扛了回来。
    中午开门的时候,就挂出了难得的鲜菜??三鲜黄牛肉锅子、卤黄牛肉。
    在梅雨时节当窗吃个牛肉锅子,其中妙处岂是用枯言竭语能描摹的?有些常客闻风而动,家里的灶下都烧上火了,还是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穿着木屐来盛香楼等着吃牛肉。
    有不爱吃锅子的,酱卤的黄牛肉配上一道青菜、一碗热汤面,也是“满腔凉寒走,摸肚叹极乐”。
    “林官人,今日下雨,我们东家说了,您要是为了吃饭,能不让其他客官搭个座儿?您若是愿意,我们额外送您一壶温好的烧酒,正配这北边来的牛肉。”
    “这有什么不成的?”
    一听有酒,林官人大喜过望,支棱着脖颈看着在屋檐下站着等桌的,忽然惊喜地挥了挥手:
    “孙年兄!张年兄!咱们也是许久未见,若不嫌弃,就与我同坐吧!”
    被他招呼的二人放下伞和斗笠,提着裤腿大步走了过来。
    “咱们三人共桌,正好能点个牛肉锅子,又有罗东家送来的一壶酒,甚是美事啊!”
    “今日得了林年兄关照,干脆我也再点两壶酒,咱们伴着梅雨喝酒吃肉,岂不畅快?”
    这么一番“拼座”之后,楼外没有等桌的,楼内倒比往日还热闹些,方仲羽领着一干头戴小帽的跑堂楼上楼下地穿梭,还把被客人踩脏的地也擦了个干净。
    后厨房里灶眼全开,浓浓的牛肉香气在雨幕中飘摇,被风吹散在南河之上。
    “这黄牛肉就是比水牛肉更细嫩些,这牛头肉扒出来,定好吃。”
    “牛头这么大,下雨天到底没有多少订大席的,做整扒牛头不如把牛头肉卤熟了剔下来做凉切或者锅子都能卖掉。”
    “行,都听东家的。”
    孟酱缸拍了拍肚子。
    “下雨天肉菜都贵,我跟曹大孝说了,让他明日进城的时候额外多带些黄瓜、蚕豆、嫩丝瓜,还有嫩姜,您想想还有什么缺的,我明早去河边一起采买。要是明天寒气比今日重了,您就让人早点熬些姜茶备着。”
    “好好好。”
    看着帮厨在码好了牛肉和配菜的砂锅里浇上热汤端走,孟酱缸又补了句:
    “东家您放心。”
    孟三勺听其他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往小灶上瞟。
    牛的一对膝骨连着好大一截脊骨都在里面炖着呢,用了红烧的法子,浓油赤酱地煨着,等下午歇了,他们一人抱着一个新烙的饼,里面卷上牛筋牛肉的,往嘴里满满塞一大口……………
    “口水都滴脚面上了!”
    孟三勺连忙抬手擦嘴,回过神儿才知道是东家在取笑他。
    “还不赶紧把切好的肉给灶上送过去?”
    “好嘞!”少年立刻踮着脚忙了起来。
    因为下雨,点心做得就比平日少了,烤点心的炉子没开火,玉娘子带着两个帮厨的嫂子包起了馄饨。
    “东家,一会儿你尝尝我们包的牛肉馄饨?”
    “好。”
    罗守娴自然乐意得很,看一眼后厨,她说:
    “今天的牛骨汤里放了极多的胡椒,不如就用这个做馄饨的汤头?再放些葱花香菜就够了。”
    玉娘子听着也觉得甚是诱人,点了点头:
    “那我便这般做了,刚才问过有些不吃馄饨只想吃饼的,下二十碗馄饨就够了。”
    “多下两碗。
    “好。”
    掀开门帘子进到盛香楼里面,穿着一身蟹壳青对襟衫子的罗东家就像是一勺热油,让原本就沸腾的盛香楼里更添了十分热闹。
    “罗东家,今日这牛肉真是极好!也幸好是下雨,要是平日,盛香楼外头不知道得围多少人呢!”
    “热烫的牛肉,温热的好酒,外头淫雨霏霏,倒显得咱们格外安闲起来。”
    “各位下着雨都不忘了照顾我们盛香楼生意,盛香楼自然得让各位尽兴。”
    团团打过招呼,罗守娴走到酒垆后面站定。
    小白老正趴在几本账册上睡得四仰八叉,活像一个偷懒的小丈夫。
    揉了揉它的肚子,罗守娴粗略看了一眼今天的收账,又把账册放下。
    “没什么新来的客人了,一会儿你们将桌椅收好,先去吃了饭,再拿艾草把各处黑一下,省得有虫子爬进来。”
    “是。”
    罗守娴正要回后院,忽然看一人匆匆自外面进来。
    “刘官人,怎么这时候来了?”
    “罗东家呀罗东家!我有要紧事要问你。”
    见刘冒拙急匆匆的,罗守娴拍了一下方仲羽的肩膀:“去偏院看看,问问要不要吃牛肉馄饨。”
    方仲羽愣了下,应下了,走到后门,拿起被罗守娴放在门角的斗笠就走了出去。
    盛香楼停马的偏院有两道门,一道与盛香楼并排,是供客人的车马进出的,另一道则与后院相连,平时用马车拉回来的菜蔬肉类也都是在这门前卸下再搬进后院的。
    除了马厩之外,贴着盛香楼有一排棚子,棚子有一处漏水,滴滴答答,落在了下面的泥地上。
    方仲羽自后院的门进来偏院,就见一人穿着件厚实的袍子缩在凳子上,直愣愣地看着外头的雨。
    他脸上的伤过了一夜,越发肿胀起来,像个青青紫紫的猪头。
    “东家让我来看看你死了没。”
    “死?哪有那般容易。”虞长宁斜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看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这世上人该过的日子。”
    正年少气盛的方仲羽最腻烦这样的晦气言语,哼了一声就要回去。
    “我说,你既然喜欢罗家姑娘,就该帮她从罗庭晖手里挣出来,不然,心里念着什么情情爱爱,做的却是为虎作伥,岂不是你自个儿害了自己的心爱之人?”
    “你在胡说什么!”
    方仲羽看向身后的木门,庆幸此时下着雨,旁人听不见这人的疯话。
    虞长宁冷哼一声:“我也不曾说错呀,昨日我说我是罗家姑娘的未婚夫婿,你脸上那对招子恨不能直接把我捅死,也就你旁边那个不开窍憨货看不出来。
    少年情思被人一语戳破,方仲羽在心里压了又压,耳朵上的热意还是直冲脖颈,都成了红的。
    “我就不该与你这孟浪之人?嗦!待我东家查明了你是假冒的,定会把你扭送衙门,到时候你去与杀威棒聒噪吧!”
    “呵呵。”虞长宁从袍子里伸出一只素白的手,将凳子上的一滴水弹飞了。
    “你一口一个东家,是不是还在心里想着念着,只要你勤恳做事,为你东家好好命,你东家就能把他妹妹嫁给你?真是痴心妄想。你东家若真是个好哥哥,早该杀去晋州,让虞家给个说法,而不是任由他妹妹在山上蹉跎至今。”
    弹水珠也能让人玩上了瘾,虞长宁将手伸到棚外,被雨水凉了个哆嗦,又把手缩了回去。
    “其实虞家一直无声无息,蹉跎着罗姑娘的年华岁月,正中了你们那东家的下怀,他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不然也不会在几年间将盛香楼开得这般大,等他坐上了行首之位,正好就能把罗姑娘送给权贵家里做妾,为这鲜花着锦般的盛香楼寻个靠山。”
    戴着斗笠的方仲羽没有吭声。
    虞长宁长长叹息一声,悠悠然道:
    “你昨日恨我大庭广众下提起罗姑娘,坏了她名声,这话真是天真可笑,这世上名声好的女子又有几个有好下场?
    “我当众闹上一场,自然就让人知道了盛香楼除了罗东家,还有位罗姑娘,又有我这负心薄幸的未婚夫杵在这儿,人们自然是同情罗姑娘的。无论以后与我之间这婚事如何,维扬城里也就有人就盯住了罗庭晖,看他如何应对罗姑娘的婚事,让罗姑娘不至于无声无息被一顶小轿抬进哪家高门里。”
    他看向方仲羽:
    “我若是你,回去就当着盛香楼里那些宾客的面表明心迹,以后能不能成事且看机缘,先把罗姑娘保下才是最要紧的。”
    方仲羽之前半低着头,虞长宁此时才发现他用手捂着嘴。
    “怎么了?被你那东家的手段吓着了?”
    “不是。”方仲羽将手放下,“就是觉得你大概被雨淋坏了脑子。”
    说罢,他就转身回了盛香楼的后院儿。
    看着他的背影,虞长宁翻了个白眼儿:
    “冥顽不灵的蠢物。
    后院里,孟三勺问方仲羽:
    “二毛,你是不是偷偷去把那人揍了一顿?不然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揍他干嘛?”方仲羽脱了斗笠,说,“他就是个傻的。”
    少年斩钉截铁。
    与此同时,罗守娴正在送刘冒拙。
    “罗东家,你务必要听在下的,十几年未曾有只言片语,这样的人家断不能让贵府上的姑娘嫁过去,只看您言行举止,就知贵府上姑娘定然品貌出众,维扬城里人才济济,什么样的好儿郎找不到?要是拘泥什么先父遗命,那真是将人往火坑里推。”
    “多谢刘兄,此事我定会和家母好好商量。”
    “你是长兄,长兄为父!连盛香楼你都担当了,那家里自然也是你说的算!明知事有不谐却拘泥于父命勉强为之,此非为兄之道也!”
    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刘冒冒雨而来,急出了一头的汗。
    罗守娴看在眼里,心中像是被人填了一勺热汤。
    “多谢多谢!”站在屋檐下,她对着频频回头看自己的迂腐书生深深一揖,长臂伸直,任由雨水打湿了她的手和衣袖。
    刘冒拙也是做兄长的,穷困潦倒时候,几位钱的酒,他顶着别人的嗤笑配着咸菜下肚,省下钱粮把妹妹弟弟都送去读书。
    日子宽裕了,他每次来盛香楼都会带点心卤肉回去。
    世上不是没有好的兄长。
    只是她罗守娴缺了几分运气。
    连着下了四五日的雨,有人说在南河下游发现了两具尸体,都被官差带走了。
    罗守娴将消息告诉她假未婚夫,倒让他越发沉默了。
    常永济和第一天一样神出鬼没,罗守娴在第三天才知道他的腿上被箭矢射了个窟窿。
    “难怪被我一拳就打出去了。”
    听“罗东家”这么说,给自己主子换药的常永济想起那晚的重拳,轻轻打了个哆嗦。
    “罗东家势大力沉,实在是小的我难以力敌。”
    趴在床上仿佛死人一样的“虞长宁”开口说:“永济本就不是武卫,你要是真遇上我那些甲卫,一招就被打翻了。”
    屏风另一边,罗守娴在剥枇杷吃,随口问:
    “就如我打翻你那般?”
    虞长宁气哼哼地又闭上了嘴。
    第六天,雨停了,晚上回家,罗守娴看见兰婶子匆匆迎上来。
    “东家,夫人回来了。”
    罗守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那个修养几天后勉强不像鬼的男人:
    “妹夫,来了维扬这么多天,你也该去拜见家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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