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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黎的脚只是小扭了下,并不严重,在府中休养了两日便能走路了。
这两日云蓉天天来陪她,说长道短,言白道绿,竭尽全力为黛黎解闷,把她哄得甚是开怀,加上云蓉每次来都不空手,带的礼物一回比一回好,于是仅是两天,两人就亲亲热热地互称姐妹了。
“云姐姐,来南康郡多时,我还未出过府,现今我已能走路,不如我们一同出府游肆如何?”黛黎嘴上问着她意见,实则已朝女婢招手让其为自己更衣。
云蓉却有些迟疑:“妹妹,伤筋动骨一百日,要不还是在府中歇着吧。”
这到外面去,万一磕着碰着哪儿了,她可没法向秦君侯交代。
黛黎混不在意,“小扭了一下罢了,脚又没断,且我们坐马车出去,走不了多少路。”
云蓉又劝说道:“?晚我夫君将举办晚宴,到时君侯定会带你出席,若是我们晚归了……”
“现在早着呢!”黛黎见她还想说,干脆道:“如若云姐姐不愿陪我直说便是,我自己出去游肆也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蓉哪能再劝,只好让人套了马,陪这祖宗出去。
黛黎这才露出满意笑容。
这笑是真不作假,这两日那人暗中搜遍蒋府,都未发现州州的踪影,看来儿子确实不在府中。
府内没有,那就得出府看看。
车轮咕噜噜地压过石板,朝着闹市的方向去。出府后,清静逐渐被喧闹吞没,一阵活跃的烟火气息穿过垂下的帏帘扑面而来。
黛黎掀开车帘一角,暖和的阳光照了进来,而她也看到了人声鼎沸的街巷。商贩一个挨着一个,摊贩熙攘,商品繁多,琳琅满目。
黛黎眉间更舒展了些。
之前舞姬对尸首无波无澜的态度,让她以为她们对死亡司空见惯,加上盐枭横行,她本以为如今的世道已乱到极致。
热闹的城郡却给了她一份安心,或许世道确实不好,也或许天下将乱,但一切都有个过程,尤其乱世不可能一蹴即至。
拿东汉末年举例,从黄巾起义到汉献帝退位,中间间隔足足有三十六年。要是短命点的,都是一个人的一生了。
黛黎万分希望这份“不太平”只是冒出了点苗头,还未到糟糕的地步。
出府游肆的第一站是女郎最爱去的绸庄。云蓉作为本地人,自然顺带充当向导一角,这间瑞祥绸庄是她选的,绸庄占地面积大,门面纤尘不染,门口停着三两架驴车和一架马车,有衣着整洁的小佣抱着包好的布料走出。
显而易见,这家绸庄吸纳的是高端客流。
马车方停,绸庄门口的机灵小佣便一阵风似的来,手里还拿着个小板凳。他将板凳放于马车门口,若不是侍卫挡着,他还想帮忙开车门。
这可是马车,整个南康郡没多少户人家能有马车。
待看清从车里下来的云蓉,小佣面上笑意浓到谄媚:“我说怎的今日枝头上有喜鹊在唱歌儿,原来是府君夫人您来了,里面有请。”
但见云蓉转身,热切地跟尚在马车中的女郎说话,很快,车内的第二人也下来了,带出一阵十分好闻的香气。
小佣愣在原地,直至二人走进绸庄才勘勘回神。
现今是巳时末,正是客流量最旺的时间,黛黎在店内看到了结伴来挑衣裳的小娘子,也看到不少梳着椎髻的妇人。
人一多,声音自然也多,纯聊天的,谈料子的,吩咐小佣忙活的。
黛黎隐约听见有人说:
“听闻近来流民多了不少,东郊外的那座破庙都快成了他们的必争之地。”
“我儿和我说他昨日出门踏青,途经那破庙时看见里头有十来个人,大的小的皆有,大的年近花甲,小的不过总角之年,都穿得破破烂烂的。”
“流民骤增,估计是哪里出现天灾,天灾又带出人祸。这天灾加人祸的,也不知晓又有多少人要流离失所喽。”
“可不是么,我儿说在那儿瞧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儿,皮肤白净,穿着也比一般人好点,头发短短的,也不知晓是否被拐子割了发。”
“肯定是拐子干的,他们最会这等改头换面之术了……”
剩下的话黛黎都没听清,那几个关键词像吸了水后疯狂膨胀的海绵,将她的头脑完全占据。
八九岁,皮肤白净,短发……
难道是州州?!
“嗳,妹妹你去哪儿?咱们不是说好来看衣裳吗?”云蓉见黛黎忽然转身就走,下意识抬手拉她。
黛黎被抓住胳膊,飘离的思绪也一并被拉回。她定在原地片刻,面无表情地听着身旁人连叫了她几回。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云蓉生出一丝违和感。
黛黎终于扭头看她,眼尾微红,“云姐姐,我方才听到她们说城外有流民,流民中竟还有孩童,他们定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好可怜啊,不如我们送些粮食去城外的庙里可好?”
问着“可好”,但已经反手拉着她往绸庄外走。
云蓉傻眼了,经过这两日接触,她已知晓这位君侯宠姬是个骄横又过分天真的女人,似乎上天将所有的宠爱都倾注在她那身皮囊上,而没给她的脑子留下一点。
但她怎么也没料到,除了头脑空空以外,黛黎竟还同情心泛滥。
这年头天灾人祸并不罕见,可怜人多了去了,嘴上道一两句“可怜”已是心善,哪有那么多功夫一个个施舍。
黛黎已拽着她上车,又吩咐随行的燕三去买胡饼。
本来停在瑞祥绸庄门前的马车改道出郡,拉车的是膘肥体壮的骏马,脚程很快,没多久黛黎便看到了一座寺庙。
这地方确实担得一个“破”字,牌匾上的漆油褪尽,木板被虫蛀出深深浅浅的洞,断壁残垣,窗?漏风,也不晓得荒废了多少年。
有句古话说“一人不进庙”,皆因古时这些寺庙里藏的往往是一些逃避官家搜捕的盗匪,危险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带了侍卫的黛黎完全不在乎,车刚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
破庙不大,却不是一般的脏乱,刚进来一股馊臭味扑鼻而来。有几颗脑袋闻声从内探出,本以为是自家弟兄回来,或是哪个不长眼的要来与他们争地盘,却见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有人刚面露贪婪,又见有腰悬短刀的男人紧随而来,对方目光如刃,看得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有刀,身强体壮,还不止一个。
来头不小啊!
黛黎此时可不管旁人心思,直接问道:“你们这里是否有一短发的九岁小儿,他如今在何处?”
流民们面面相觑。
云蓉想起在绸庄听过的只言片语,眼中不住带了几分思量。
“黛夫人曾有个侄儿被拐了去,她与她胞兄手足情深,因此没少伤神,府君夫人见谅。”燕三点到为止。
云蓉恍然大悟。
有了这个解释,后面黛黎满破庙找人她也不奇怪了。
黛黎抱着希望翻遍每个角落,途中确实看到一些孩童,也看到了那个旁人口中皮肤白净的短发小孩儿。
但可惜,不是她家小朋友。
黛黎看着狼吞虎咽吃胡饼的短发孩童,心尖凉得发疼。
“人各有命,咱们也尽力了,有些事强求不得,妹妹我们回去吧。”云蓉以香帕捂鼻,一刻都不想在这臭烘烘的破庙里多待,她以为黛黎还同情心泛滥不肯走,咬牙干脆道:“妹妹,我们已物资尽散,现在光站着也无济于事,不如回府命人送些食物过来。”
黛黎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低头看了眼,眼中幽光闪烁,嘴上应道:“那就听姐姐所言。”
云蓉得了话,二话不说往外走。
黛黎瞥见周围无人注意她,趁着自己背对众人,迅速将一直挂在腰间的小竹牌扯下塞入袖袋,再以宽袖作挡遮住腰侧。
两人离开破庙,重新乘上马车。
待马车回到南康郡,驶入熙熙攘攘的街道时,黛黎低声呼道:“我的传呢?!”
云蓉立马看她腰间,见那块一直挂在黛黎腰上的小木牌果真不在了。她第一反应是破庙里有人手脚不干净,趁着近黛黎身时偷了东西。
“我就说那地方不干净吧!”云蓉愤愤道,“走,掉头回去。”
“不可如此!”黛黎忙阻止,迎上云蓉疑惑的眼,她小声解释道:“今日随我们出府的侍卫里有君侯的人,如若我们现在掉头回去,君侯定然知晓我丢失了我与他的定情信物。”
云蓉:“那又如何?以他对你的宠爱,就算丢了也能给你重新弄一个。”
黛黎尴尬地笑了笑:“话虽如此,但先前我已不慎遗失过四回了。”
云蓉:“……”
云蓉一言难尽,就她天天拿出来炫,丢了也很正常吧。
“我先前还和他闹脾气,如今怎好叫他逮住我的短处,此事万万不可让他知晓。”黛黎抓着她的袖子:“好姐姐,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
今晚有晚宴,宴请的依旧是秦邵宗,但又和之前不同,今日的晚宴因着黛黎行动无大碍所以多了女眷的参与。
两人来到正厅时,秦邵宗和蒋崇海已经在了,他们坐在上首?酒。
长长的倩影被夕阳拖入厅中,微风卷来一缕雅香,上首的男人长眉舒展,他随手将酒樽搁下便起身。
秦邵宗身量足,从上首走下来仿佛不过几步罢了。
这还是黛黎第一回当着蒋家夫妻的面演戏,正想着尺度,一条结实的长臂忽然伸过将她拉入怀中。
男人箍着她的腰,嘴角含笑地低眸,“夫人游肆回来了?没在外面闯祸吧。”
黛黎心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