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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后,戏台又起,炉火暖帐,珠帘低垂,唱的依旧是那出《西厢记》。
嫣昭昭捧着铜炉刚入座,便见谢辞衍一身玄衣踱步而来。她先是一怔,随即嫣然笑开起身去迎他,“谢郎君今日怎的这般早便处理完正事了?”
男人嘴角微勾,指腹拂过她掌心,声线平稳,从玄色狐裘下取出一包已然剥好的瓜子仁递给她,“心里惦念着夫人,知你爱听戏,怕你嘴馋便顺手给你带了些。”他顿然,视线不经意似的往尚未开锣的戏台上一瞥,“也想瞧瞧,是什么戏如此让你着迷。”
她握上谢辞衍修长温热的掌心,忽而只觉自己手里的那一小包剥好的瓜子仁也留有他的余温,瞬然喜笑颜开,连眉梢眼角皆透着几分娇意。“我的谢郎君怎的这般好呀......”她抬眸对上他缱绻柔和的视线,眼波潋滟,“如此俊俏的郎君就在眼前,任他戏文再动听,也比不得你半分颜色啊。”
谢辞衍沉敛的眉眼被她三两句话撩得松散开来,低笑一声,心底藏着的酸涩瞬然被覆上一层蜜。“夫人今日吃过什么了?这嘴如此甜。”他说着,便将一小把瓜子仁轻轻倒在她掌心里,自然地拉着她坐到自己身旁来,瞧着便是一对极其恩爱的小夫妻一般。
可就是这么个口口声声说着旁人比不上他半分颜色的女子,一到那书生言玉在戏台上唱起《西厢记》时,便将她方才所言皆全然抛诸脑后。自锣鼓声响起,她那双眼便再未挪开半寸,连手中的瓜子仁也顾不上吃,仿佛入了定般,紧盯着台上的那抹身影,神情专注得近乎痴迷。
谢辞衍气得胸口一闷,又不好扫了心上卿的兴,只得憋着满腹怨气回到东暖阁,将此事尽数说给了恰巧来寻他的霍随听。“她才陪朕用完午膳,转眼又去了那戏子的院子,偏生她喜欢得紧,朕要将他们送走也无法!”
霍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重重叹了口气,“我说,你这可真是大错特错!”他一副对此事了然至极的模样,语气像个经验老道的前辈,“你在这自个儿吃醋又有何用?娘娘她既不知情,又不晓得你心中的不快,你还日日往她跟前凑,她只当你不在意,倒不如让她看见你的情绪,叫她知道,你这心里不快。”
一脸愁容的男人闻见这话,紧皱的眉目微动,因烦躁而不断轻点案桌的指尖忽而一顿。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低沉如旧,却不似适才那般晦涩沉闷。“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是朕过于沉得住气了。”
他垂眸望向掌间那枚尚未剥尽壳子的瓜子仁,神色静谧,嗓音却像被风雪磨砺过那般冷冽,“该如何做才能叫她知晓朕心中不快?”
霍随眉梢一挑,顿时神采皆飞扬起来,仿佛自个儿终有压过谢辞衍一头的时候,连下巴都不自觉抬高几分,一副连堂堂天子也要请教于我的得意模样,“很简单,只需冷着就是。”
谢辞衍沉吟片刻,终是微微额首,喉头泄出略有些不情愿的一声“嗯。”
自那日起,谢辞衍待嫣昭昭确冷了几分。
他不再日日早早处理完政务,陪着她去看戏,也不再着人送些她爱吃的点心来,就连她回到东暖阁时,那人也不似从前那般殷勤地凑上来一个劲地问她,今日的戏好不好看。她如往常般逗着他,那人竟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就连眼里那平日里都要满溢出来的缱绻之意都淡然了几分。
初时,嫣昭昭并未多有察觉,只照常般去戏台看戏,接着便悄然到戏班院子处待上一个时辰才回到东暖阁。可那之后的忌日,她恍然觉得这冬日好似比以往的还要冷了几分,枝丫萧条,没有一丝暖色。
只那夜里,见他仍坐在案前批阅奏折,面色沉静如水,她穿着一身单薄的绯色诃衣走到他身侧,轻唤他一声“谢郎君”,他抬头竟只应了一声“嗯”,而后......便没有任何后续。
态度冷淡至极,淡得像凉风拂过湖面,却连一丝涟漪皆懒得泛起。
嫣昭昭终于怔了怔,坐在床榻旁,指尖无意识地绞弄着纱衣的袖口,心头却莫名一跳。
她后知后觉,总算意识到......这男人,好似在和她置气。
“可你说,他到底为何突然与我置气啊!”嫣昭昭略有些烦躁地呷了一口热茶,随即将茶盏重重搁回案几,语气带着几分不解与恼意,朝坐在面前同样一脸茫然的碧落道:“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我明明没有惹他生气啊,你说他这究竟是怎么了!”
碧落垂眸认真思衬,从往昔至今,自家娘娘与皇上一向感情情浓意笃,别说吵架争执,便是红脸那也是极少有,如今却忽然冷了脸,淡了语气,委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她斟酌着开口,“娘娘您再仔细想想,最近......当真没做什么惹了皇上不快?”
嫣昭昭更觉冤枉,顿时苦起一张脸,“我能做什么啊?!这些日子以来我不是在戏台听戏就是窝在东暖阁中,这天儿冷成这样,我还能去哪?”她实在不解,可谢辞衍的态度确与从前大相径庭,这其中必是有问题,她不由胡乱猜测,喃喃轻语,“难不成与我听戏有关?可我那不都是为了......”话未说完,她便飞快止住话头,下意识认为谢辞衍的失常与这必定没有联系。
不仅是她,就连碧落亦同样觉着荒唐。这戏班子既请到此处来不就是为了瞧么?不瞧反倒还亏了银钱,且皇上一向极宠着娘娘,怎会因区区几个戏子而闹情绪?
“既想不通原因,娘娘不若试着让皇上消气?”碧落凑近几分,悄声给着主意,“或许娘娘哄哄皇上,做些让他高兴的事,这事也就过去了。”
“哄他?我都不知他因何生气,要如何能对症下药让他消气。”嫣昭昭愈发沮丧,手拖着腮帮子,神情满是苦恼。
碧落闻言“哎呀”一声,颇有些恨其不争的意味,“娘娘您傻呀!您何须理会皇上因何生气呢,娘娘曾教我说这男人哪怕再生气,只需软软撒个娇,上个榻,什么气儿都能消,您只管做些能让皇上高兴的事即可。”
昔日的主仆二人默契对视,眼中皆浮现出一抹暧昧不端的神色。可还不等碧落继续开口,嫣昭昭已先苦起脸来,“可上回我都快脱光了去勾引他,也无甚效果啊,他气得都将我给推开了,怎么哄啊......”
碧落轻咳一声,眼神上下游弋打量她一圈,似笑非笑地压低嗓音,“娘娘这话说的......您只需做你最为擅长之事,换个法子,说不定会让皇上立即便招架不住了。”
嫣昭昭眼尾一挑,眸光潋滟流转,立即脑补出些不甚正经的旖旎画面来,“你是说......带点平常不曾有过的情趣么?”
说到这,她忽而一顿,眸子转了转,似灵光乍现般倏地眸光一亮,猛地直起身子,眼中灼灼生光,“我想到了!这回保准谢辞衍绝不能再推开我!”
碧落一噎,看着自家娘娘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半晌没敢搭话,她其实不过是想让娘娘再撒撒娇而已,可既然她已想到了法子,自己也不好再多言。
而这天临近落日之时,嫣昭昭特意吩咐了小厨房给送些温酒到东暖阁来,一待谢辞衍踏入门,她便殷勤地迎了上去,神色讨好得几欲都要将他身上的风雪给融化了。“谢郎君快些过来......”
谢辞衍肩头还覆着寒意,下意识便要伸出掌心牵她,却在指尖即将触到的那一瞬骤然顿住,似想起什么般,又将手给藏回玄色狐裘下。
嫣昭昭却浑然未觉,径直拉起他的袖袍将人给拽至案前,动作利落得像是蓄谋已久。她笑意盈盈,捧过斟满的酒盏递给他,眸底狡黠连半分皆未藏匿,“外头冷,快喝点温酒暖暖身子。”
谢辞衍眸光微动,眸底几不可擦地闪过一丝笑意,瞬然便觉察出几分异样来。可瞧着眼前人一脸希冀期盼的模样,到底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只低声应了句,“好。”便毫不犹豫将那杯酒饮尽。
见如此成功,嫣昭昭眸色更亮,忙又给他斟上一杯,语气殷切中带着一丝试探,“再多喝些吧,莫要着了寒气。”
谢辞衍接过酒盏,语气平静无波,似不经意间随口问,“今日怎的忽然做起这些事来?是今日的戏,叫你看得不尽兴?”
她被男人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根本没注意他问的什么,一心只惦记着待会儿别再被他给推开。心念一转,干脆把酒一倒,双眸盈盈望着他“谢郎君可愿......赏脸同我喝个交杯酒?”
他看她眼里那点忐忑藏也藏不住,唇角微扬,没说话,只是顺势与她相缠手腕,将杯中酒饮尽。
天色渐沉,嫣昭昭自觉时机差不多,便拉了谢辞衍往花林那头去。
那原是座野林子,后被谢辞衍命人移植种花,如今正值隆冬,唯有红梅与山茶尚在枝头竞相吐艳。
积雪皑皑,寒气透骨,唯这林间一抹红影,如火如焰,将天地映得艳丽几分。花瓣零零散散落在雪地上,衬得那一株株红梅丶山茶愈发妖娆明艳,恍若于寒冬中燃尽的情火。
谢辞衍正打量着眼前这片风雪中尚存温意的花林,身后却忽然多出一双温凉的手,拿着一块红绸将他的双眼给蒙上。他一愣,嗓音低哑带着丝丝暗藏的柔色,“做什么?”
“谢郎君乖些。”她声音带笑,带着点捉弄的得意,“别动。”
他身形顺势一顿,由着她牵引前行。前方不远,是一座临时搭起的小戏台,檐角垂红,烛火微暖,几盏灯笼在风中轻晃,隐约可闻丝竹声温柔缱绻。
“别睁眼。”她贴在他耳畔轻声叮嘱,温软吐息拂过他颈侧,“我去去就来。”
说罢,那身影所散出的热意渐渐远离,只余一缕馥郁的梅香绕在鼻息间。
谢辞衍于原地静立,虽被红绸遮去视线,五感却更加灵敏。他听得她踩雪的脚步声渐远,听得风拂轻纱,听得衣角飘扬如蝶......这一刻,仿若所有声响都变得缠绵暧昧。
只是——
他忽觉心头一滞,小腹处接着便是汹涌而来的灼热。他眸光一凝,缓缓摘下眼上的红绸,周身的燥意仿佛被人一寸寸点燃,直烧得骨血翻涌。“昭昭......”
灯火摇曳中,嫣昭昭已换上一身淡粉戏服,从小台阶缓缓走出。云鬓高绾,轻施脂粉,眉目间明艳生动,仿若戏中人走下台来。她手持折扇,身姿轻盈地旋了半圈,扬眸朝他一笑,“你知道为何《西厢》这出戏这般吸引我么?”
她步步走近,眼中含笑,语声轻得似醉,“今日,我便亲自告诉你为何。”
谢辞衍却已无法专注于她这句调笑,喉结轻滚,眉心微蹙,明知自己此刻该说些什么,却偏偏只觉那灼意迅速攀上四肢百骸。
“昭昭......”他嗓音哑得几乎不似寻常,眉间终是浮现一丝强压下的隐忍,“你方才给我喝的,是什么?”
他盈盈一笑,丝毫不掩眸底的狡黠之色,徐徐踱至他身前,手中折扇轻轻挑起他下巴,语气软糯含媚,“是......加了媚药的酒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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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的副cp是狗头军师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