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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第二人(二合一)(第1/2页)
——
“谢学长,你呢?你是一个怯懦的人吗。”
“我是。”
是个怯懦的人。
也许曾经不是。
花祈夏转过头,发现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了。
车窗降下涌进温凉的夜风,恰如那天谢共秋带她前往他人生的“舒适区”一样,但是——
在夜晚亮起的广告牌陡然撞进花祈夏的眼瞳里。
车外锣鼓喧天的欢庆音乐仿佛和车内的空气割裂开,在人来人往的街口,她看见了熟悉的“金城量贩”的招牌。
“这、这怎么是——”
花祈夏看着街道东西侧围墙似的饮料箱和蛋糕礼盒,远处的临街卤肉店正亮起诱人的红光,“怎么是……这里?”
“舒适区。”
豪华的跑车与各种三轮车代步车短暂交汇,平稳地停在街边简易围画的停车位里,谢共秋落下三个字后率先下车。
他习以为常地从车前绕到副驾驶,抬手为花祈夏打开了门。
谢共秋的神情,让花祈夏感到陌生又熟悉,明明上一秒他们还在讨论“怯懦”与否的问题,令她自认为自己是这段话题的主导者——
可现在她却无端慌乱了起来。
这是一种和她在南疆夜晚一脉相承的慌乱。
花祈夏听见在嘈杂音乐里鼓动的心跳声,直觉有一件恰如爱丽丝掉进兔子洞里的事情即将发生……
谢共秋:“是你的舒适区。”
他将花祈夏的反应尽收眼底,用更轻地声音说了一句,好似只给自己听:“现在也是我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拳场了。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站到超市的入口处,花祈夏看着满目琳琅繁杂的商品货架,地面长方形的白色磨砂砖像一张巨大的渔网。
她在预感中夹杂着荒谬,转头望向推着手推车向她走来的男人——
谢共秋手从金属车把上移开,稍微倾下腰与花祈夏对视。
男人的两只眼睛无一不装着深邃,因为谢共秋在专注捕捉女孩的反应,因而他的瞳孔在极小幅度地颤动,“因为刚才你说,你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无法理出头绪。”
“所以……”
花祈夏张了张嘴:“这是一种放松方式吗。”
“不是。”
谢共秋重新直起身子。
他左手推着推车扶杆,确保它沿着砖缝的凹凸平稳前行,调转了方向朝前,接着垂眸看向女孩,是一个耐心等待,又暗含着邀请的姿势。
“从心理学上而言,‘UrgenCyOfPSyChOlOgiCalNeedS’,也是一种寻求确定性。”
花祈夏听过谢共秋讲英文,在他陪她上过的大英课上,男人发音标准而专业,比他以往的声线更沉一些,很悦耳,像在阐述一个机械性的理论。
“……听不懂。”
谢共秋若有若无地动了动唇。
他从来不会像他人一样鲜明地展示笑意,谢共秋的笑永远融化在眼底的霜雪里,也许稀有,才显得格外动人:
“所以,如果你需要首先确认一件事的原委,来增强你的自我效能感,我想你可以先从我入手,祈夏。”
晚上的超市比白天时更加热闹,主要是因为多了许多下班来买菜的、吃完晚饭来闲逛的,还有不少趁着闭店前来买打折商品的……
形形色色的人——
这些人和他们擦肩而过,这次率先走进超市的人成了谢共秋。
恰如他曾经引领着惶恐不安的花祈夏走进他的“舒适区”时一样,但:“不会让你再害怕,可以吗?”
笨拙的人学着花祈夏的样子,将推车交到了花祈夏的手里,见对方一言不发地将双手搭在扶手上,谢共秋歪了歪头,眼眸划过一抹疑惑:“不滑一滑吗。”
“……”
旁边经过的买菜大叔大婶闻言侧目。
花祈夏咳嗽一声推着车走进去,又折返回来把还站在原地的谢共秋拽走,顶着路人“这么大的人了”的目光,捂着脸“走走走”把人拉走。
谢共秋任她拉着自己的袖子,随她的力道走到西侧的酒水区。
金红色的酒盒竖立在最高层的架子上,底下依次是各种玻璃和陶瓷的酒瓶,大多是大众化的白酒,空气里弥漫着酒盒的纸板与塑封包装交织的味道,是一种规整化的金属气息。
“从你入手?”
花祈夏不想成为旁边理货员的目光聚集点,所以她并没有站在原地问谢共秋,两个人推着车缓慢地向前走,“什么意思。”
她自认为自己是成长了的。
比起第一次被堵在廊柱旁的慌乱无措,这次起码她在表情和语气上是hOld住了的——
花祈夏已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什么。
谢共秋和她走过酒水区,地面斜向下一道半米长的小坡,通向整个超市最西侧的点心区。
沾满灰尘的小车轮从坡上滑过,“喀啦喀啦”直响,花祈夏的心也跟着“喀啦喀啦”直响,鼻尖飘过糖油混合物的浓香。
“意思是,起码你可以先搞清楚其中一件事。”
刚炸出来的油条、油饼和糖糕全部摞在铺了垫纸的露天展示台里。
成袋装的大白馒头也堆成一座小山,戴着白袖套白围裙的工作人员在柜台后的开放式厨房里,把一只只“滋滋”冒油的菜角夹出来,丢进竹编簸箕里。
谢共秋拿起一盒装好的桂花糕,看了一眼标签打印的制作时间,又将它放了回去。
他这样的动作,就像一个刚下班的普通白领,需要斟酌第二天的一日三餐。
谢共秋将桂花糕放回去,右手还搭在展台上,另一只手拉着推车,他看向贴着推车站立的花祈夏,眼眸被映出茶水似的浅芒——
“一件关于我的事。”
花祈夏鬼使神差摸上心口。
心跳健壮有力,没有慌得乱七八糟,她反而听见了尘埃落定的声音。
“祈夏。”
“……嗯?”花祈夏正偏着头看着摆在柜台旁的高低架,那里面放了许多当日特价的瓜果蔬菜。
有位佝偻着脊背的老奶奶看中了最下层的半只冬瓜,她枯瘦的手里拎了一包糖糕,舔着嘴巴想找服务员。
花祈夏看出她的不便,在蹲下去之前,谢共秋已经走来先她一步弯下腰,捞出了那只沉甸甸的青皮冬瓜。
小心放进老奶奶的拉杆车里,对方笑着朝他们抬抬手,继续拉着车走去下一个高低架。
“其实你不准备在今天说这些话的,是吗?”
花祈夏也笑着向老人摆手,她觉得自己的衣服都浸满了油炸的味道,而高度洁癖的谢共秋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能在这里站更久。
“对。”
比起一场水落石出的剖白,冰山消融这么撼动人心的时刻,他们却像是两个只是来逛超市的顾客。
走出点心区,小推车就被谢共秋接手了:“我来。”
男人一只手就将车推上了斜坡,花祈夏扫视着溢出货架的零食,抬手挑了两包鱼片放进车筐里。
“那为什么今天决定说出来呢。”
她太清楚谢共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有自己严格执行的程序与习惯,一切都在分毫不差的规范里推进——
“因为——”
谢共秋帮花祈夏拿到最上层的坚果,“要原味的,还是奶油?”
花祈夏抿了一下唇,是湿润的,“……原味。”
她整片视野里都是谢共秋自上而下凝望自己的样子。
男人遮掩在衣领下的脖颈修匀颀长,和他那双永远平静的眼眸对视时,花祈夏恍然发现,其实自己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样镇定。
她的心也并非一潭死水,外表的势均力敌,其实只是过长的前奏荡起的余波而已,“因为什么?”
奶油味的坚果被放进推车里,花祈夏继续这一最本质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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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共秋又挑了两袋富含蛋白质的低盐鳕鱼条,Q版卡通包装使那上面印着的“健康零食”四个字看起来并不大有说服力。
他放下零食,说:“因为你的心很乱,面对所有未知的事,你无法把控自己决策时的心态,这让你感到了困扰。”
花祈夏看着车筐里零落的包装袋,低声地:“你是心理医生吗。”
“我是法医。”
谢共秋对她勾起唇畔,细而饱满的卧蚕从他眼睑下一闪而逝。
男人严谨的习惯使他俯身将车筐里的零食摆好了,像严丝合缝的俄罗斯方块。
他两只手都搭在了推车的扶杆上,“祈夏,我不想成为你此刻的困扰,如果这些摸不出头绪的事情里,起码你能先搞清楚一件事的话,那我——”
花祈夏俶尔抬起头,两个人的目光在满是蒜香甜辣的空气里碰撞。
谢共秋在花祈夏澄澈的眼眸里顿了一秒钟,他的嗓音像从那遥远的地下拳场逃离的回声,却竟让花祈夏想起了宝泉别墅的那一场初雨——
那天他说【你】。
现在他问:“请问,我可以说吗。”
三袋洋葱圈和一桶麻辣味薯片丢进车筐,打破了原本规范的布局,酥脆的薯片在铝箔桶里“哗哗”作响,终于撞碎了脆弱的平静。
“为什么……”
花祈夏是自己退到货架的死角的,她急需呼吸、感知到那些她再熟悉不过的零食袋,甜品桶。
仿佛这样才能让她感知到,自己才是这片“舒适区”的主人,眼前这个步步为营,温水煮青蛙的人只是个“外来客”:“为什么之前不说……”
她说的是那次在泉市醉酒后的黑暗楼道里,第二天花祈夏清醒地猜测到谢共秋的心意,但对方似乎秉承怀柔策略,只留她一个人辗转反侧:“为什么那天不说?”
这些家伙……
怎么都这么坏啊。
“你们怎么都,都这么坏啊……”
花祈夏看着他幽寂浅淡的眼眸,那里面一寸一寸浸染了深情,她以为她有了心理准备就能处之泰然,但尾音还是微微颤抖起来:
“什么都遮遮掩掩,我不知道我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回家,我问他很多次,他也不说——我不知道你对我抱有什么样的心思,我曾经问过你,可是那时你也不告诉我……还有燕度,我不知道他为……”
谢共秋抬起手,光滑微凉的指腹划过花祈夏的侧脸:“不提他。”
花祈夏慢慢噤了声。
前者发丝被顶灯照亮,像半空中落下了一层雪,落在他的头发与睫毛上,女孩定了定神,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谢共秋视线越过花祈夏的头顶,从她背后选了一袋钙奶饼干放进车里。
“因为怕潦草的告白说出口……你就不要我了。”
“我是个怯懦的人,祈夏。”
花祈夏忽然觉得谢共秋比其他人更坏,他是一台精密完整的循环程序,此时此刻竟然也用她自己的问题,完成了一场巨大的,无可指责的CallbaCk.
“苞苞。”
他稀薄的勇气翻涌到喉头,用来念出这个他曾在齿尖摩擦无数次的名字,他像座扎在死气沉沉的墓地里的石碑,不敢奢望黎明:“我能给你的太少了。”
除了车筐里的坚果,还有保温杯里的梨汤,谢共秋是个一无所有的人,背后满身弹孔疮痍,两手死生摸遍。
“你给予我的却……”
谢共秋笑了,这次云开雨霁般的,露出整齐的齿尖,花祈夏恍惚想起了一句词,是她在第一堂古诗词鉴赏课时背下来的词。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谢共秋他,一直都是这样独活在冷落叹惋里的人吗……?
谢共秋的剖白没有烫人的温度,像江南三月的一场春潮,他仿佛站在雨丝里,肩膀是瓦檐,眼里划过乌篷船,不躁动,不哀郁:“你给我的却,从一开始就那么多。”
像淋下一场绿油油的新生。
花祈夏茫然:“我……?我……给你什么?”
看啊,一个碗里富足的人,不知道自己零星掉下的几颗米粒,挽救了一只饥饿濒死的蚂蚁,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给予了什么。
谢共秋摇头,“这些答案,可以留在正式的告白那一天再说吗。”
“……”
还真是不陌生的“预谋”。
花祈夏手掌稍微向下压,指关节被冰凉的扶手抵住,微微发疼:“你认为,我现在搞清楚了关于你的这件事,是吗。”
谢共秋认真思考,点头:“我认为是的。”
花祈夏觉得他们像在放着喇叭的超市里举行一场会谈:“好,这下我清楚了——那么,你又想从我这里获得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
意料之外的,谢共秋和那天在樱桃树下一样,轻轻启唇,吐出两个字,“笨蛋”。
接着又在花祈夏难以置信睁大的眼睛里,拇指擦过她的耳尖,然后虚虚拢着女孩远离货架,推车走向隔壁的零食区,“我们第一次匹配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了啊,祈夏。”
【你。】
【我还不至于因为一本书,而冷落我的女朋友。】
【飞蛾啊……一生逐光、向往温暖的飞蛾……】
红纸包装的黑巧克力板散发出浓郁的可可脂味,货架另一边有小孩因为家长不给买零食而闹起来,哭声震天。
花祈夏觉得那哭声掩盖了她的心跳声,使她自欺欺人地冷静了两分——
“如果现在我没有同意呢?”
“那我就再试试,试很多次。”
花祈夏直直盯着他,嗓音被风吹动似的,“活动……也许不会再进行下去了。”
Hadrian掀起的混乱已经开始,无形的旋涡正在酝酿之中,没人知道之后的发展,没人知道这场风暴来临后他们的船还能不能幸存。
“那就在活动之外,我再试试。”他垂下眼沉吟片刻,肯定地补充道:“试很多次。”
谢共秋神情平静,这活动从一开始对他来说就无足轻重,在一开始就瞄准了正确目标,他就只沿着自己的路线行进。
只是那本《恋爱理论教程》还没有看完,他不确定今天这件事是否在步骤之内。
可与女孩刚刚眼里的彷徨与困扰比起来……
他会选择脱离那些步骤,或许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Rebel”吧。
“我会一直试,试着追你,试着追上你的脚步,不论活动内外,这样,你可以清楚我的心迹了么。”谢共秋伸过来的手指依稀萦绕着一丝极浅的巧克力香——
“还有,祈夏,是我先来的。”
花祈夏辨别着那香甜气息的来源,不是他手里拿过的巧克力的味道,更像是一种被体温烘过的香水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了这个人气息的基调:“先,先来的……?”
“我先牵住你的手,我先拥有你的拥抱。”谢共秋清冷的目光从她的手掌、胳膊吻过,最后落在她下巴,“我先对你,一见钟情。”
货架后的哭声渐渐停了,广播切到了寻人启事。
【情侣,还要做什么?】
【情侣,牵手。】
【情侣,要拥抱。】
他们竟然又一次在“舒适区”里,听着彼此呼吸里的颤意探讨这个话题,仿佛一场轮回,是谢共秋说的“下次”。
原来真的有下次。
只是这里没有倒计时的时钟,也没有一望无际的黑暗和浅淡的血腥味,这里是他们两个人的舒适区。
“根据社会契约原则。”谢共秋取下了柜台上的一盒牛奶巧克力,里面是闪闪发亮的金箔,和他倾倒的目光一样金亮:“可以不可以,给我一些特权。”
——
[注]:《雨霖铃》——北宋,柳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