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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178章执念解开(第1/2页)
姜娩这才感觉到小腿传来钻心的疼。
但她这个伤口比不上郭琼芳流血的手臂。
若不是她护着,方才那块尖石刺穿的就是她的后脑。
姜娩撕下内衫衣摆,按住郭琼芳血流不止的伤口手掌,用力缠紧。
“嘶...”她皱了下眉。
“先止血。”姜娩小声说,“今日多谢你。”
郭琼芳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缠好伤口后,姜娩环顾四周。
荒草萋萋,枯树张牙舞爪。
她问:“这是什么地方?”
郭琼芳摇头:“这地方远离校场,我也从没来过。”
她摸了摸身上,平时都会带一个传信的烽火炮。
但腰间空空。
应该是刚刚不慎掉出来了。
姜娩看着她的动作,说:“罢了,方才过来那一路地上都是枯枝残叶,应该会留下足迹,你我只需等着他们来找便是。”
“嗯。”郭琼芳点头。
两人靠在一块裸露的冰冷巨石后,平复下心情。
沉默中,耳边的寒风没停。
郭琼芳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
她忍着痛解释:“姜姑娘,不管你怎么想,但今日之事与我无关。我方才发现马料不对劲,也许那就是黑马听到哨声发狂的原因。多半是有人想害我,但没想到今日骑马的人会是你。”
她看向姜娩,眼中带着愧疚:“连累你了......对不住。”
姜娩摇头:“我没有怪你。方才若不是你扑过来挡那一下,我恐怕已经没命了。”
“你......不怪我?”郭琼芳有些诧异。
换做旁人,即便不迁怒,至少也会心生怨怼。
“为什么?”她问。
姜娩抬起眼:“你若真有害我之心,方才便不会舍命相救。这点是非,我分得清。”
“可是我......我确实是存了心想跟你比试,想......”
姜娩摇头:“我知道,你让我乘黑马是个小计谋。”
郭琼芳一愣。
“那匹马速度快脚力稳,但需要技巧控制。你料定我骑术不如你,骑它会吃力,但那也是最安全的一匹。”
“而你从郭府骑的那匹马,看似温顺,实则爆发力强,更擅冲刺短距,正合你骑射比试的路子。”
姜娩缓缓说道,每一句都点在郭琼芳细微的盘算上:“你想赢我,想在他面前显得更耀眼些。所以,你给了我一个看似公平,实则你占尽优势的局。”
郭琼芳脸颊猛地烧起来。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自己无从辩起。
“但郭姑娘。”姜娩又说,“我今日应下你的比试,不是因为你激将,也不是想与谁争锋。”
“我只是觉得,一个能纵马挽弓的女子,她的价值不该被框在取悦男子这样的小心思里。”
她微微一笑,目光里有一丝郭琼芳看不懂的怅然。
“你喜欢骑射,便该是因为喜欢箭中靶心的痛快,喜欢这天地辽阔。而不是因为,某个男子可能多看两眼。”
郭琼芳彻底怔住了,连手臂的疼痛都仿佛暂时忘却。
她从小到大,听过无数规训——
女子该娴静,该温婉,该学女红。
骑射是野趣,是男子的爱好。
从未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你做这些,可以只是因为你喜欢。
而这个点破她的,还是她暗中比较的人。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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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娩不再多言。
她知道,有些话点到即止。
至于郭琼芳能听懂多少,那是她自己的路了。
她偏头,看见郭琼芳一脸崇拜地盯着她。
“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姜娩摸了摸脸。
郭琼芳甩了甩头:“不不不,我是觉得你刚才说那些话,像个长辈,比我娘讲得还有道理。”
姜娩低头笑了笑。
她前世今生的年岁加起来,确实足够做她长辈了。
只不过那些话,她又何尝不是叩问自己?
重生以来,她铁了心要去宁祉身边,弥补前世的亏欠。
这念头支撑着她走过对萧珩之的恐惧、算计。
可宁祉在客栈说出要立她为太子妃,甚至不惜放弃太子之位时,她却突然醒悟——
那是要与整个皇权势力对抗作为代价,是必须踩着萧珩之尸骨才能走过的路。
是一段无人祝福,甚至可能将宁祉也拖入深渊的坎坷。
这条路,真的值得吗?
宁祉自小便被当做储君教导。
三岁开蒙,五岁习策论,七岁随段知安学治国经纬,十岁便能旁听议政。
前世听老宫人提起:“殿下少时最喜读的不是诗词风月,而是枯燥的《水经注》与各地农桑志......“
他曾因边关失守奏报,在沙盘前推演至深夜。
也曾为民生灾患,与朝中老臣争辩得面红耳赤。
他骨子里是帝王家天生的责任感,是段知安悉心教导出的对江山社稷的审视与筹谋。
他或许有私心,有算计。
但也确实有承载天下的本事。
前世他便是个心怀天下的好君王。
若是没有她,他本可以安心治国,一步步成为那个被史书赞誉的贤君。
而不是被萧珩之开膛破肚,扔在大殿的台阶下。
如今重来一世,又要因为她,与皇权作对,放弃储君之位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错了。
她以为只有嫁给他,才能抵消前世的自私与辜负。
可为了弥补那份亏欠,她今生似乎又在制造新的亏欠。
她劝郭琼芳别为取悦男子而活。
可她自己呢?
前生今世,与迟钰争,与命运争,与萧珩之争......
兜兜转转,挣扎得面目全非。
她甚至能想到,一入红墙,迎来的便是永无止境的宫斗。
这与前世又有何分别?
她或许......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爱宁祉。
更多的,是感激,是愧疚,是前世未能善终的遗憾。
与其继续在这条无人祝福的路上走下去,弄得所有人都不痛快......
不如换一种方式偿还。
安静地陪他一段,用自己唯一有价值的前世记忆,替他扫清障碍,稳坐高台。
这或许比一个充满牺牲的太子妃之位,更实际,也更干净。
等该说的说完,该帮的帮尽,她便离开。
不带走任何名分,也不留下更多亏欠。
一切回到正轨后,她便回到父亲身边,过平静的下半生。
姜娩轻轻呼出一口白气,近乎解脱般地弯了一下唇角。
心底那扇名为执念的门。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终于被她自己,缓缓推开了一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