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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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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九章‘柳’
    男孩低头看向手中的吊坠,虎口那道自己弄伤的细长血痕已经结痂,暗红色的痂皮覆盖在‘Hamp;S’的刻痕上,像一道丑陋的封印。他烦躁地用手指抠着那道血痂,刺痛感却比不上心中那股尖锐的酸涩。
    他鬼使神差地再次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置顶的、备注为‘乔女士’的联系人。聊天记录的最后一行,孤零零地显示着几个月前他发出的消息:【乔女士你真恶心】。
    他手指颤抖着,在对话框里输入:“你看到新闻了吗?”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几秒,最终狠狠按了下去。消息气泡前瞬间弹出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他被对方拒收了。
    巨大的无力感瞬间将他淹没。霍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抓起手边一个游戏手柄,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播放着娱乐新闻的副屏幕砸去!
    手柄砸在屏幕边缘,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副屏幕上,娱乐新闻的标题醒目地挂着:《许素素‘下乡记’引争议,是真性情还是太娇贵?》。
    同一时间,墨西哥城四季酒店顶层会议室外。霍寒深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被暴雨冲刷的城市。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团。墨方的代表刚刚离开,谈判桌上的气氛如同外面的天气一样阴郁。张秘书递上平板,屏幕上显示着国内热搜的实时截图。
    霍寒深的目光掠过那些刺眼的标题和评论,最终停留在助理发来的另一张照片上:是乔栖枝工作室的橱窗,温暖的灯光下,一件设计独特的珠宝静静陈列,橱窗玻璃上映着街道模糊的倒影,显得宁静而遥远。
    他抬手,指关节在冰冷的玻璃上轻轻叩击,发出笃、笃、笃的轻响,与窗外震耳欲聋的雨声格格不入。玻璃上映着他模糊而冷硬的脸庞,和下方城市混乱的光影交织在一起,模糊不清。
    云南的雨林依旧蒸腾着粘腻的暑气,许素素的‘下乡’真人秀终于在一片微妙的氛围中落幕。镜头前的她依然妆容精致,笑容得体,只是眼底深处那层精心打磨的光泽,终究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薄尘。
    网络上的喧嚣渐渐被新的热点覆盖,但某些标签,一旦贴上,便如跗骨之蛆,再难彻底洗脱。
    霍宅顶楼游戏室的空气凝滞得如同真空。霍时盯着屏幕上乔栖枝工作室官网新发布的公告——“承接陆氏集团‘柳’系列高级珠宝定制”,那行字像冰冷的针,刺得他眼球发胀。
    他烦躁地关掉页面,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虎口那道结痂的细痕,底下是星星吊坠冰凉的棱角。手机屏幕上,那个红色感叹号依然固执地亮着,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男孩猛地起身,抓起书包几乎是逃离般冲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楼下客厅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回响,霍寒深常坐的那张真皮沙发冰冷地沉默着。霍时在玄关停顿片刻,最终推开门,将自己投入外面湿冷的夜风中,漫无目的。
    他需要一点声音,一点活气,一点……与那个被玻璃幕墙隔绝的、乔栖枝还在时的温暖世界哪怕只有一丝关联的东西。他坐进出租车,报出一个和她去过一次的、位于城市另一端的公园名字——只因为模糊记得,那里似乎有一片很大的柳林。
    与此同时,乔栖枝工作室的灯光亮如白昼。巨大的工作台上铺满了设计草图,每一张都被狂乱的线条覆盖。揉皱的纸团散落一地,像一场无声的战役后留下的残骸。
    中央空调送出的冷风驱不散空气里的焦灼。陆氏集团‘柳’系列的设计要求简洁而宏大——要捕捉春日柳枝的神韵,展现生命初醒的柔韧与力量。
    这五个字像魔咒,困住了乔栖枝的笔尖。
    她试过用流畅的曲线勾勒柳条的垂坠,结果像僵直的金属瀑布;尝试用细密的宝石排列模拟叶芽,却失之繁复呆板。记忆合金能模拟形态变化,却无法传递那种被风拂过的、灵动的生命感。传统的珠宝语言在此刻显得如此贫乏。
    窗外,酝酿了一整天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玻璃幕墙上,发出密集而狂暴的鼓点声。狂风呼啸着,卷起街道上的落叶和尘土,世界陷入一片混沌的喧嚣。
    乔栖枝烦躁地丢开笔,走到落地窗前。雨水在玻璃上恣意流淌,将窗外的霓虹扭曲成光怪陆离的色块。蓦地,她的视线被窗外不远处河边一排狂舞的柳树攫住。
    昏黄的路灯光线下,那些平日里婀娜的柳枝,此刻正被狂风-暴雨疯狂地撕扯、抽-打、抛甩!纤细的枝条被拉扯到极限,弯折出惊心动魄的弧度,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然而,就在那看似崩溃的边缘,柔韧的本性展现无遗——枝条并未折断,而是在风势稍歇的瞬间,带着积蓄的弹力,猛地回弹。
    无数叶片在风雨中剧烈地翻飞、颤抖,反射着破碎的路灯光,如同无数细碎的、挣扎的翡翠。
    不是静止的柔美,而是挣扎中的韧性。不是被动的承受,而是在狂暴中展现的生命力。
    一道无声的闪电在乔栖枝脑中炸开。她猛地转身扑回工作台,抓起一张全新的纸,炭笔在纸面刮擦出急促的沙沙声。她画的不再是温顺垂柳,而是风暴中狂舞的枝条,是承受极限后充满张力的回弹姿态。
    “丽娜!”乔栖枝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准备0.1毫米铂金丝!全部规格!还有,把上周到货的哥伦比亚祖母绿原石切片取来,要最薄的,能透光那种!”
    暴雨如注的河边公园,霍时浑身湿透,狼狈地躲在一个简陋的凉亭下。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不断淌下,冷得他牙齿打颤。他茫然地望着亭外那片在狂风-暴雨中疯狂摇曳的柳林。
    柳枝如同无数狂舞的绿色鞭影,抽-打着潮湿的空气,发出呜呜的尖啸。一片被风雨嘶裂的柳叶被卷进凉亭,啪地贴在他冰凉的脸颊上,又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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