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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30章海天落照醉鲸舟,雾锁迷航念难平(第1/2页)
翌日,海风卷着咸腥掠过甲板,几人如约上船。
海鲸号正式起航。
李魁推开修缮过的上等舱门,脸上恭敬取代了所有码头上的悍气。
他一手提着热气升腾的粗陶壶,另一手托着一个细布包裹,布料也显出不寻常的光泽。
“几位贵客,海上风凉气湿。”李魁的声音压得很低,透着小心,“备了些热姜汤,汤底添了点上好的‘玉带紫菜’,温养身子。沈姑娘,您几位都喝些祛祛寒。”
说罢他将陶壶稳稳放在舱中打磨过的木桌上。
目光旋即落在沈青棠脸上,尤其在她颈项间隐约透出的幽蓝光晕上停留一瞬,神情越发谦恭:“另……这件包裹……”
他小心翼翼将包裹放在桌上,“是……是凭沈姑娘您这件信物主人的贵人嘱咐,务必亲自交到姑娘手中。贵人说,或许远航途中派得上用场,请您一定收好。”
沈青棠指尖抚过细滑的布面,里面应是御寒衣物、干粮、以及一些应急药品什么的,包裹的布料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沈青棠眼中了然,眼中满是对窈歌姑娘的感念,声音轻柔却带着分量:“多谢李当家费心打点。也请……”
她顿了顿,清晰道,“代我们向那位的朋友,道声谢!”
陆寒舟在一旁笑嘻嘻地拱手:“李老哥,先前那点小摩擦,咱就当风吹散了!这份人情,陆某记着!”
苏黎立在沈青棠身侧,简短点头:“嗯。”
舱角阴影里,抱臂而立的顾九霄,寒星似的目光扫过李魁和那包裹,他没有言语,转开视线,望向舷窗之外破开的海浪。
李魁没走,倚在门框,望向深蓝的海面,脸上的恭敬被一种积压已久的郁愤替代:
“贵人们心宽啊……没怪昨日我帮弟兄的粗鲁,寻是把诸位认成出海游赏的皇家贵族了……”
他重重一叹,声音沉了下来,“兄弟们先前……唉!是活路给压塌了!顶着‘江湖人’的名头,官家府衙那些人,名目繁多的捐输,剿匪缴械的由头,一层层碾下来!多少活计黄了,多少人家败了?稍不合意,咔嚓!”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狠厉,“乱匪草寇的大帽子一扣,轻则家财尽失,重则尸骨无存!兄弟们不是畜生,是闻见那官皮上的血腥味儿,脊梁骨先软了!”
“我们这些小门小派……唉……”
陆寒舟笑容僵住,眉头拧紧:“顾大人!这……你们皇城司也这般行事?”他求证般看向角落。
苏黎唇角勾起一抹冷峭弧度,目光刺向顾九霄:“天下乌鸦。”
沈青棠默然攥紧了袖口,李魁的控诉让她眼前闪过江南沈府旧宅的巍峨。
“砰!”一声闷响!木壁震动!
顾九霄如被无形巨锤击中!他抱臂的姿态猛地崩塌,那眼神里狂飙的不是简单的怒意,而是被尖锐刺痛后混杂着剧痛、暴怒与无奈融为一体的复杂情绪。
“……”喉结艰难滚动数次,嘶哑低沉的声音终于挤出齿缝:
“……管好你的人!”
话音未落,他已猛一甩头,身躯带着压抑不住的沉重踉跄,大步冲出舱门,背影卷动着无声的雷霆。
舱内死寂无声,只余陶壶盖子被蒸汽顶起的“噗噗”声。李魁呆若木鸡。沈青棠下意识唤了声:“顾大人……”只看到消失在拐角处决绝的衣袂。
“舱里闷得慌!出去吹吹海风?”陆寒舟打破沉寂,冲沈青棠使个眼色。沈青棠敛去眼底复杂,轻轻点头。苏黎紧随其后。
登上空旷的前甲板,海阔天空豁然开朗。
正是夕阳熔金之时。
天际海平线处,巨大的火烧云将坠未坠,炽烈的光芒交织着绵延云海——橘红浓烈、绛紫深邃,与沉静的灰蓝交织流淌的壮阔画卷,随着船身的前行恣意流淌。
温驯的海风带着暖融融的咸意,轻拂鬓发衣角。几只雪白的海鸥舒展羽翼,追逐着船尾翻涌的雪浪,鸣声在暮霭中清越悠扬。海浪的低语混着鸥鸟的啼叫,涤荡人心。
陆寒舟深吸一口气,正欲张口吟哦,目光却猛地凝固在船舷边!
沈青棠正倚栏而立。斜阳泼洒下的光彩,轻柔笼罩着她。温柔地描摹她精致的侧脸轮廓,褪去了几分病态的苍白,如玉生晕。
海风顽皮地撩起她颊边几缕柔顺的发丝,在她凝望海天的眼眸旁轻盈飞舞。清澈含忧的眸子,此刻浮动跳跃着,似是蕴藏了整个燃烧黄昏的静谧。
余晖穿透她轻薄的衣衫,勾勒出纤细玲珑的身形轮廓。
她就那样安静地伫立在漫天霞光与壮阔海景之中,周身流淌着一种洗涤尘嚣的、近乎剔透的宁静之美。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一卷第30章海天落照醉鲸舟,雾锁迷航念难平(第2/2页)
陆寒舟的心……
所有的江湖喧嚣、恩怨纠葛都如潮水退去,胸口被一种纯粹而强烈的悸动填满,呼吸都为之停顿。
他怔在原地,跟根甲板上的木桩一同,忘了言语。
沈青棠似乎并未察觉,轻轻闭阖双眸,微微扬起小巧的下颌,任带着暖意的海风轻柔地抚摸过脸颊。长久紧锁的眉宇被这温柔的抚慰悄然抚平。
苏黎无声地上前半步,依旧如沉默的影子,坚定地守护在她身后半步之遥。
船头另一端的桅杆阴影里,顾九霄依旧背对所有人,那如同凝固冰层般的冷硬气息,在壮丽的景色前,似乎被渗透了些许暖意。
陆寒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戏谑扬声道:“顾大人!还在琢磨卷宗呐?瞧瞧这海天一色!不比那鸟笼子似的衙门强上百倍?这一路惊险的票,值了吧?”
预想中的呵斥并未降临??!
几息沉默,空气仿佛凝固。
“……嗯。”
一声短促低微、几乎被风浪瞬间揉碎的气音,极其轻微地发出。
苏黎瞬间挑眉,素来冷冽的脸上第一次毫不掩饰地露出几分惊异玩味:“呵……”
她尾音拖长,带着洞察一切的了然:“西边日头出————”
沈青棠闻声回眸。清亮的目光扫过石化僵硬的陆寒舟,掠过唇角含笑的苏黎。
她没言语,只安静收回目光,投向水天交接的远方。甲板上无形的紧绷气息,悄然流动,似有微澜。
船只最高层紧闭的窗棂之后。
一道素白倩影凭窗独立,玉指轻握一只薄细茶盏。目光越过甲板上暂获安宁的几人,直直投向东方。
无声的低语自她唇瓣逸出:
“迷途万千……”
茶盏微倾,清润茶水沾湿唇瓣。
“……又回来了。”
窈歌声音依旧清越,却仿佛承载着千帆过往。深邃的眸光投向那片越来越深沉的海域,如同凝望着命运的归途。
一连几日行程还算顺利,美景数不胜收,大家相处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
船行数日后。
前方天光骤然黯淡,墨色帷幕急速垂落。海面浸染上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青灰。
湿冷粘稠的气息弥漫开来,驱散最后暖意。船头前方,一层翻涌的、模糊的灰色开始蔓延遮蔽视野。
李魁沉稳的身影出现在船首高处。他手扶湿冷的船栏,锐目如电,死死锁住前方——那不断吞噬光线的灰霾越来越浓,无声沸腾。
“诸位!”他豁然转身,洪钟般的声音在陡然沉凝的甲板上炸响:“前方便是雾锁海!”
空气瞬间冻结。
“这片雾!”李魁手指前方汹涌聚拢的混沌,“浓得化不开,能吞船!不是虚言!寻常船进去九死一生!海流诡毒,暗礁如獠牙!”
他语气骤然转厉,眼中闪过一丝属于老水手对大自然的深刻敬畏,“更麻烦的是……盘踞海里的‘邻居’,碰着了,女娲娘娘也难救!生气全凭气运!”
“不过海鲸帮凭老祖宗传下的本事敢闯!但要命的关头,听老魁一句——回舱!抓牢!坐稳了!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太平道,老天爷赏不赏脸,咱走着瞧了!”
他猛地拧身面朝翻涌的白雾,气沉丹田,咆哮声如同利刃劈开死寂:
“——坐稳了!”
“雾浓——!!!”
巨大的“海鲸号”船头爆发出低沉轰鸣,一头扎进那片无边无际、翻滚蒸腾的白色混沌深渊。
霎时间。
视线被彻底剥夺!天地失声!
船桅、帆索、甲板、人影……所有存在的轮廓瞬间被白色潮水吞噬、消融!
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翻滚的、粘稠的白!
海浪拍击声变得沉闷遥远、空洞失真,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低语。
顾九霄在船身撞击浓雾猛烈震颤的刹那,足下如磐石生根,右手已在电光石火间牢牢按在螭首御影刀的刀柄之上!目光穿透茫茫白雾,警惕地扫视四周,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舱口处,陆寒舟与苏黎如同心有灵犀,同时向前抢出一步,瞬间将沈青棠护在了二人之间。
沈青棠被那彻骨的湿冷激得微微一颤,下意识抬手紧紧按住了贴在心口的位置。
海鲸号连同它承载的一切,彻底沉沦于这片诡异莫测的白色汪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