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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再见」(加更求月票!)
「你已经用那只狐狸改变了一次过去。」
若萍看着那枚巧克力,彻底呆住了:
「你怎麽……你怎麽……」
「刚才路过超市顺手买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顾秋绵的人际关系就是因此改变的。」张述桐打断她,「她带给你巧克力的那天,你原本无视了,我知道那不怪你,可也间接导致了她在班里被孤立,我记得很清楚。」
「你果然还记得。」若萍惨然一笑,「那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就找我打听过那天发生了什麽,我开始起过疑心,以为你还记得原本的时空的事,可你后来一直都没有再提过。」
「但你当时没有告诉任何人。」
「是。」若萍乾脆地承认了,她启开啤酒,抱着双膝坐在地上,「你什麽时候想到的?」
「杜康说,你去吃饭的路上看到了狐狸的雕像,就是咱们刚才走过的那条路,很黑,又是冬天,何况你和阿姨是开车去的,怎麽能在车里注意到一只饮料瓶大的雕像。」
张述桐喃喃道:
「原本的时间线上,因为我的那条简讯,你知道了地下的岩雕和祭坛,才赶紧跑出去找,结果被那个男人盯上,听起来很合理,但根本没法细究为什麽这麽重视,除非你早就清楚那只狐狸的重要性。
「那再进一步,也许你不但清楚它的重要性,甚至已经许了次愿,但一个来历不明的雕像你也不敢带回家里,只有留在原位,等意识到有一个祭坛能把它放进去的时候,才想起来去找,对吧?」
若萍没有说话,她扬起纤细的脖子,咕咚咕咚喝着啤酒。
张述桐继续说:
「所以,这才是你愧疚的根本原因,杜康料错了一件事,那只狐狸不是只能用一次,而是两次,但第一次机会,被你用在了改变顾秋绵的人际关系上,我知道这是好心,可如果将它和身体上的残疾放在一起,又显得太过草率。所以你后悔自己用掉了一次,如果当初保留下来,这样谁都可以救下。」
张述桐转过头,认真看着若萍:
「可我要说的是,没有人能想到未来会发生什麽,不要把命运的弄人归咎到自己身上,你明明什麽都没有做错。」
说完他静静地打量着若萍,希望她心里能好受点,可若萍依然在喝着啤酒,甚至没有一点喘气的时间,活像一个女酒鬼。
张述桐真怕她被呛到,好似他的乌鸦嘴成了真,下一刻,若萍动作一顿,啤酒罐摔在地上,她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咳丶咳咳……」
张述桐见状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背,却被若萍一下甩开:
「这就是你说的理解了?」
她擦着嘴角,冷笑道:
「张述桐,你把我想得太善良了。」
「什麽意思?」
张述桐皱起眉头。
「不是因为机会被我用掉一次才感到愧疚,我也不是好心想改变顾秋绵的人际关系,那只是一场意外。」
「意外?」
「对,就是意外。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被雪崩埋住,差点死了?就是在你被抢救的那晚,第二天我回家的时候,在路上发现了那只狐狸雕像。」
若萍冷冷道:
「我当时也不是好心,我要是早知道那只狐狸雕像能改变历史为什麽不去救你?不过是那天和顾秋绵在一起待了一晚上,碰巧想到了她而已,但就是这麽巧合,那只狐狸将它当作一个遗憾改变掉了。
「所以我说你根本不理解我,你把结果猜对了,但过程全错,剩下的事无非是自己感动自己而已,张述桐啊张述桐,你从小就喜欢这样,怎麽现在还是这麽幼稚,真的,好幼稚啊。」
她忽然笑起来,笑得身体发颤,她今天化着淡妆,涂着口红,如今口红已经有些花了:
「现在明白了吧,我才不是你想得那种大好人,为了一个被无意中被浪费的机会想不开,这些年我一直过得很好啊,行走自如,能穿裙子,无非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呵,你就当是腿断的那段时间里心理变得扭曲了吧。」
「你喝醉了。」张述桐平静道。
「哪有醉?」
若萍失笑地踢开易拉罐:
「醉的明明是你,你觉得我心里一直藏着事情,现在我把真正的样子暴露给你看,你瞧,果然觉得我陌生了,是不是很难以置信。是不是觉得很失望?失望就对了,我一直都是这种人啊。
「如果我真是你描述的那种人,我为什麽会瞒着你和清逸,为什麽不主动找杜康和好?为什麽会瞒着青怜,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为什麽当初找到那个狐狸的时候不立刻告诉你们?我不知道你对你眼里的那个冯若萍为什麽有这麽强的滤镜,但那个人早就死了。」
「你现在的心态确实有点问题。」张述桐看了她两秒。
「人总是会长大的,长大就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啊,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我不记得我说过这种话。」
「随便喽。」她托着下巴,又嗤笑道,「再告诉你一件没想到的事吧,那只狐狸也不是只有两次,如果有两次,那我腿断的时候就该直接用了,它是用了一次,过了一段时间后又会恢复,只不过这个时间不知道是多久,当初是四五个月,下一次是什麽时候呢,也许四五年,也可能永远不会等到了。」
「所以你今天才去杜康家的狗窝,就是为了确认有没有恢复?」
「对。」她利落地说,「把你的酒给我。」
不等张述桐回应,她不由分说抢过了易拉罐,接着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可那些酒液真正喝到嘴里的反倒很少,渐渐的那身红裙的前胸也被染湿了,勾勒出一道姣好的曲线。
张述桐静静地想,若萍说的没错,大家都长大了。
「你看啊,杜康甚至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她眨了眨眼,「说不定是我想独占那只狐狸呢,你们都以为它是一块石头了,但只有我知道它还有用。」
「当初你是怎麽受的伤?」张述桐只是问,「杜康说的不算清楚,告诉我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时间,圣诞节以前吧,地点,就在这座老屋里,房子塌了。」
「你正好碰到了那个男人?」
「是他一直在盯着我,但事后才意识到。」若萍摇摇头,「用你那时的话说,既然有五只狐狸,他可能是想看看我们手里有没有其他狐狸的下落。」
「他后来出现过没有?」
「没有。」
张述桐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我知道的都说了,剩下的我也不知道,当然信不信随你。」若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回去了。」
「我今晚不回去了,还有点事。」张述桐看了眼时间,「你心里好受点没有?」
若萍闻言一愣,似乎懒得再说什麽:
「幼稚。」
「那就是还有话藏着没说?」
「你烦不烦?」她突然低吼道,「我说了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张述桐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婆婆妈妈的?」
「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爱撒谎?」
张述桐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
「你的大腿上,左腿,」张述桐轻声说,「全是伤疤。」
「你什麽时候……」若萍一瞬间有些慌了。
「在快餐店的时候。其实不光是这里,当初你在隧道里碰了头,连饭也不吃,就是因为有东西掉在脖子里了,说什麽都要回家洗澡,哦,还有那身白色的羽绒服,」张述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可能忘了,但我记得很清楚,每次干活的时候都要和我换衣服。
「然后就是今天,明明出了一身汗,按说从山上回来第一件事你就该洗澡,你明明是个有洁癖的一个人。还有,为什麽要穿一身红裙子,当然这些可能有点牵强,反正你腿上的伤我看到了。」
若萍按住裙子,下意识转移话题:
「有没有又和你有什麽关系,你这个人有病吧你,看我大腿干什麽?」
「你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过得很好就好了。」张述桐叹了口气,「可惜不是。」
「你不走我走了,随便你晚上有什麽事。爱回不回。」她作势转身就走。
当然是有事,而且是有急事。
张述桐又看了眼老屋,默默地想。
但他现在才明白,这条时间线上并非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相反还有了许多他要挂念着的事:
「我好像明白你的心结在哪了,之前的话真假先不论,其实你最难受最后悔的,应该是发现那只狐狸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后来我去问你顾秋绵的事,你还是没有坦白,对不对?」
张述桐一字一句:
「你觉得这才是被白白浪费掉的两次机会,而不是改变顾秋绵的人际关系,你从没有后悔过做这件事,你只是觉得,如果早点把狐狸的存在告诉我们,就不会有后面的意外了。」
若萍的脚步停住了,她默默地站在原地,只留下一个背影,张述桐静静地等待后文,可没有等到谁的话语,只有若萍的肩膀开始颤抖起来:
「对,我就瞒着你们了,就是没有告诉你们狐狸雕像,也包括顾秋绵的事是我做的,那又怎麽了,你还不是在脑补,谁告诉你我是因为这件事后悔……」
「那时候很害怕,对吧。」
这一次若萍没有说话,她只是愣愣地回过头。
张述桐低声说:
「事后看,那只狐狸简直是个宝贝,可以改变已经发生的事,简直和传说中的后悔药一样,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之疯狂,可对当时的你不是这样,对当时的冯若萍来说,根本不清楚一只莫名其妙的狐狸为什麽会有这种能力,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隧道吗?」
张述桐回忆道:
「你最胆小了,最怕的就是神神鬼鬼的东西,却非要逞强,所以十六岁的你没有把狐狸当作什麽宝物,而是一个很诡异的雕像,何况它的作用只是许愿,而不是让你亲自回到过去,你只有事后的回忆,可你和顾秋绵又不熟,就算记忆也没有留下多少,等你发现她的人际关系变化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绝对不是欣喜,而是恐惧。害怕未知的改变丶害怕自己捅了篓子,所以你谁也没有告诉。」
「唠叨这麽多我只是想说,你什麽都没有做错,」张述桐重复着这句话,「别再自责了。」
「你什麽都不懂!」若萍却带着哭腔大喊道,「说的轻松!可如果不是我瞒着狐狸的事也不会拖到那天晚上去找雕像!不去找狐狸也不会被那个男人盯上!不被他盯上也不会残疾!之后你和青怜也不会一直在找他,你就不会得一个很古怪的病,青怜的耳朵也不会受伤!
「你以为这些意外是谁导致的,根本不是你说的命运弄人,都是我自己作出来的!张述桐你明不明白,如果不是我当时瞒着你本来可以不用发生这一堆意外!」她的情绪彻底崩溃了,「你让我怎麽原谅我自己!啊,你说!你让我怎麽能放得下,我是不是说了不需要你的安慰,你还不如骂我一顿我才好受点!」
她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就那麽嚎啕大哭起来,仿佛压在心里这麽多年的情绪突然有了一个宣泄的地方,张述桐没有上前,只是听若萍哭着说:
「我当时是说要把机会让给青怜,但你真以为我是多善良多大公无私的人吗,明明是自己截肢却要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我是觉得我活该!」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我真不是想故意瞒着你们丶想独吞那只狐狸,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和你差不多,看到顾秋绵身边围着一圈朋友的时候也傻掉了,然后才想起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发生了偏差,可是就这么小的一件事,她身边的圈子就全变了,我……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明明那时候就该告诉你的,可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我就是害怕,害怕你知道了会和我翻脸,你那段时间一直围着顾秋绵转,差点死掉也是因为她……
「我又在了狡辩了对吧,但那天中午我真的准备去找你坦白的,可你偏偏不在学校,然后一直想找机会又没有找到,又是去那间地下室,又是宋老师离开,又是周末出岛看电影,然后就是那天去清理隧道,明明才过去没多久,可已经晚了……
「结果最后是我被救了,偏偏还是杜康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的情况下救的我,他觉得自己偷走了狐狸,可我觉得是我偷走了这个机会,我根本承担不了这个结果,也没办法面对……你现在懂没懂,我不是你说的那种好人,我也想站起来,我也想穿裙子,我也想和从前一样和你们一起玩啊,但所有的事都是我自作自受……」
她很快哭得没有力气了,哭声越来越小,最后成了呜咽。
这个身着红色长裙的女子泣不成声,她的嗓子已经哑了,眼睛也肿了起来,中午的时候她明明化着淡淡的妆,一副明艳照人的样子,多年后她本变得成熟又安静,学会独自承受,不再风风火火不再叽叽喳喳,可转眼间这层外壳被击碎,她卸去了所有的伪装,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其实这些年她一直都不知道该怎麽办。
这些事已经在她心里埋得太久太久了,她最后得了救,可依然过得不算好。一个救人者一直处于愧疚中,另一个被救者一直处于煎熬中,这个秘密一直在他们心底埋藏了这麽多年,可这也并不是他们的错。
只有善良的人才会难过这麽久。
若萍的母亲说的没有错,她一直是个善良的女孩。
张述桐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
「别哭了。」
「你不怪我……」
「没人怪你。」
张述桐温声说。
她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用力咬着嘴唇,失魂落魄道:
「可那只狐狸呢,我已经等了五年,五年它也没有恢复,青怜的耳朵又该怎麽办……」
张述桐动了动嘴唇,可这时远远看到一道手电:
「萍儿,述桐,你们在哪呢?」
张述桐看到若萍吃惊的样子:
「其实我刚才跟你爸妈联系过了,让他们来接你。你醉成这样我可没法带你回去。」
「那你呢?」
「我想再去那条隧道看看,很快会回去,不要担心。」
他看到手电的光柱越来越近,转身挥了挥手,迈开脚步的时候,张述桐犹豫了一下:
「待会睡个好觉,我是说……」
他挤出一个笑容:
「也许你一直在等的那只狐狸,已经等到了。」
若萍不解其意,可冯父冯母已经赶紧围到她身边:
「怎麽了怎麽了,我听述桐说你喝多了,怎麽哭成这个样子……」
暂时没人关心他的去向,这些声音渐渐在耳后变小,张述桐走入了那座老屋。
他躲在门后,朝外面看了一眼,若萍终于没有逞强,她任由父母拉着去了车上。
张述桐看着她的背影,轻轻说:
「再见。」
他又下意识看向头顶,可这间屋子根本没有窗户,哪怕是有,身处城区之中,建筑林立,也看不到那座黑漆漆的山峰,遑论岛外的人影。
他用力拉开地道的门,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再次投身于幽深黑暗的地底。
张述桐很快越过平台,在洞窟内稳稳站住脚。
一张照片丶一枚MP3丶两只狐狸丶几个因此煎熬的人。
他闭上眼睛,伸手摸向那只咧着嘴笑的狐狸:
「再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