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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陆沉渊吃过早饭,老老实实上班。
富婆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尤其李令月这种有权有势的顶级富婆。
这类人头天还可能让感性占据上风,沉浸在男欢女爱中;第二天就可能穿上衣服不认人,开始后悔沉迷享乐耽误工作,各种暴躁生气;等到第三天工作忙完,又会忘了第二天,重复第一天,继续撩骚,寻求刺激……
对这种人,把她前后两天的话当放屁,只记第二天说了什麽就行。
看在钱的面子上,她怎麽说,就怎麽做,保准没错。
不过,事情有变。
既然《天工卷》的消息已经传扬江湖,那去燧明阁述职的事就不用着急,还是先去机关城看看守备情况,实在不行,就直接表演「九死一生」解开转心轮的戏码,拿出天工卷,把自己摘出去。
跟加钱相比,还是安全更重要。
陆沉渊步行来到北里花街,人明显更少了。
昨日畅音阁发生命案,阁中当家慕容凝惨死,以她千金公主府掌事姐妹的身份,尚且人头落地,杀人者的猖狂可见一斑,最关键的是,这个凶手尚未落网,其他人就更不敢往这边凑。
陆沉渊无视那边的热闹,直接下地宫,过三重把守,跳下暗河,进入结界。
颜冰凝已经等在入口处,福身行礼:「陆大人。」
同为女官,颜冰凝的容貌远远比不上上官婉儿,只能算清秀,但书卷气更浓,气质娴静,同样没有上官婉儿身上那种强烈的锐气,待人接物更加柔和。
「颜大人。」
陆沉渊回了一礼:「公主殿下命我过来略尽绵力。」
颜冰凝唇角微弯:「有陆大人相助,破解转心轮指日可待。」
陆沉渊摆手笑道:「颜大人太抬举我了,抓贼当日我已经看过,看的头昏脑胀。奇门遁甲号称帝王之学,当真名不虚传!」
颜冰凝在前方领路,三重闸门的把守相继放行。
陆沉渊暗暗点头,单看守备情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外人想混进来并不容易。
颜冰凝虚心请教:「那陆大人看出什麽门道了吗?」
陆沉渊按了按太阳穴:「只能算一点皮毛吧。这个【四象转心轮】共有四重嵌套,外盘应天罡三十六变,中盘合地煞七十二数,内盘藏八门遁甲,在夹层里还有六十四卦。机括每转动一刻,就要重新推算太乙丶六壬丶奇门三式,错一爻则天盘地盘全乱,错一宫则休生伤杜全反……」
他无奈摇头,演的无懈可击:「前日我试着推演生门方位,算了半天才发现起盘时漏看了『惊蛰换将』,实在是太难,那个入局人能推衍到白虎衔尸,已经是此道大家。」
颜冰凝点了点头:「从你们的描述看,他应该是江南道最精通奇门遁甲的机关大师沈残灯,此人于术数之道声名远播,不久前神秘失踪……连他都陷入局中,难以破解,这考验真是把人往绝路上逼……也不知隐仙此举到底是为什麽。」
颜冰凝明显不希望有人死在局里,觉得这考验太过了。
陆沉渊随口道:「或许也是考验贪心吧,这位沈残灯受制于人,不得不解,正常的破解之人大可以不动最后一步,觉得不稳,抽身退出便是,只可惜……」
「只可惜,世人还是贪心自负的多。」
颜冰凝叹了口气:「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就回不了头了……」
两人说话间,走过第三重闸门,进入最核心的大殿。
陆沉渊环顾四周,里面人很少,但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像当天阿史那燕驾驭的那头机关兽,是比机关虎蛟更强大的【机关朱厌】,已经搬走,此外还有一些精巧的小型机关丶暗器之类,都是阿史那燕破解长廊密室得到的奖励,也都没了。
——现在应该在公主府或者其他某个隐秘地方,等着被研究。
闸门正对的正西方向,那几个人正围绕转心轮讨论。
陆沉渊目光一扫——七个人,比李令月说的多出三个。
这里面他只认识应无求。
颜冰凝带着他走过去,那七个人也停了,注意到陆沉渊,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了变化。
「我来为各位介绍。」
颜冰凝先指向一位腰背笔直,身穿铠甲的男子:「这位是千骑副统领江斩秋。」
江斩秋瞧一眼陆沉渊,沉默着抱拳。
陆沉渊简单拱手。
颜冰凝接着指向一位矮壮老者,他的十指布满老茧,腰间皮囊插满奇形工具:「工部首席大匠,毛婆罗。」
毛婆罗要更为礼敬,行礼的同时说了句:「见过陆阁领。」
陆沉渊以同样的姿态还礼。
颜冰凝继续介绍,指向唯一一位女子,她身着鹅黄襦裙,腕间系着个金铃,不等颜冰凝说出名字,便温柔一笑,自我介绍:「尚宫局主事宋枕月,见过陆大人。」
陆沉渊一向是礼尚往来,你咋样我咋样,同样微笑还礼。
下一个是应无求,这就不用介绍了,应无求的官职更高,正五品千翎,比陆沉渊要高半级,但在陆沉渊面前,倒好像他才是官位低的那个,弯腰弯的很彻底。没办法,谁让公主殿下是内卫大统领,陆沉渊又是她的面首。
接下来,颜冰凝转向多出的这三位:「这位是——」
「阿弥陀佛。」
中年和尚合十行礼,他身边九环锡杖上刻着「敕造大慈恩寺」字样——国师裴玄度亲传弟子的标记:「贫僧慧明,见过施主。」
另一人是个身形佝偻的老叟,右眼浑浊发黄,左眼却嵌着颗会转动的琉璃珠,看着很是诡异,此时望着陆沉渊冷冷一笑:「老夫公输桀!」
最后一人是个病弱的公子哥,二十五六岁,眉目清冷如画,透着一股阴柔之美,身披狐裘大氅,不时咳嗽一声,说道:「在下高戬,见过大人。」
嗯?
陆沉渊目光瞬间转向最后一人。
高戬?
传说中太平公主的真爱?
是同名还是本人?
陆沉渊道:「请问高公子出身何处?」
高戬咳嗽一下,轻声回道:「在下师承不方便透露,还望大人见谅。」
还挺神秘。
颜冰凝环视众人,神色凝重:「诸位,事态紧急,幽冥殿逆党萧寒川已将机关城与《天工卷》之秘散布江湖,此物若落入奸人之手,必将掀起腥风血雨!这三位皆是忠良之后,更得魏王丶梁王与国师联名举荐,不必疑心,此刻动荡当前,还望诸位同心协力,共破此局!」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天工卷》乃隐仙秘典,神机偃术之极致,可造飞天遁地之器械丶力敌千军之傀儡丶精巧绝伦之暗器,若能成功取出,不仅武皇陛下另有重赏,更可让诸位先睹为快,参悟其中玄机。江湖动荡在即,朝野安危系于此举,望诸位,以大局为重!」
说完,深揖一礼。
「好口才。」
陆沉渊心中暗赞,差点就说的我不好意思了,还好我脸皮厚。
众人面面相觑,事已至此,也只能上了。
机关长廊尽头,四象转心轮缓缓运转,天盘丶地盘丶人盘丶神盘四重嵌套,每一层都刻满星宿符文丶奇门遁甲秘咒,机括每转动一刻,便发出「咔哒」一声脆响,仿佛在嘲笑凡人的愚钝。
众人围坐,各抒己见,争执不休。
毛婆罗紧盯着机关表面的纹路,沉声道:「《遁甲符应经》有云:『冬至一阳生,当取阳遁顺局』。此局天盘值符当落震宫,需先解天罡三十六变……」
「非也!」慧明摇头打断,「《烟波钓叟歌》明言:『天盘流转,当观其势』。此局分明是逆阴阳之变,值符当在兑宫。」
公输桀冷笑一声:「两个蠢材!四象转心轮乃顾云升所做,又岂会拘泥于常理?《鬼谷子·本经阴符》有载:『天机无常,顺逆皆杀』,此局既无固定起盘之法,便只能以『活盘推演』,随转随算!」
毛婆罗并不在意他的辱骂,更关注机关本身,慧明则是修养极高,不拿公输桀当回事。
听到这个回答,众人皆皱眉思索,好像有些道理。
「这老头倒是有点见识……」
陆沉渊倚在石柱旁,目光淡淡扫过争论的众人。
他注意到高戬站在阴影处,默默推算,苍白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青瓷药瓶。
沉默半晌。
应无求突然一拍膝盖:「既然随转随算,那第一转该在地盘,依《太乙神数》,从天辅星开始……」
宋枕月摇头:「《奇门精粹》说:『地盘不动,天盘流转』,此局的地盘并非固定,而是随天盘转动而变,若强行定地盘星位,必遭反噬!」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破沉寂。
高戬从袖中取出药丸咽下,待喘息稍平,缓步上前,指尖轻点转心轮,声音虽轻却字字千钧:
「诸位都错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他。
「《黄帝阴符经》云:『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高戬的指尖在机关上划出玄妙轨迹,「此局非天非地,而是『人盘主杀』,需以『六仪击刑』之法,逆转三奇六仪,方能破局。」
殿内一片哗然。
陆沉渊心里再竖一个拇指,不错,算到六成了。
公输桀脸色阴沉,厉声道:「黄口小儿!六仪击刑乃大凶之局,稍有不慎,必遭天谴,你这是找死!」
高戬神色淡漠:「非常之局,当用非常之法。」
众人细品其言,越想越觉有理。
公输桀见自己竟被个病弱后生当众驳倒,顿时恼羞成怒,厉喝道:「老夫钻研奇门六十载,岂容尔等小辈指手画脚?今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什麽叫真正的『公输秘术』!」
他猛地推开众人,十指如钩,直接按上转心轮,口中念念有词:「天盘逆三,地盘顺五,人盘归中,神盘锁死!」
「住手!」
颜冰凝惊呼,分歧如此之大,怎能乱动,但为时已晚,公输桀已经转动了机关。
转心轮骤然加速旋转,机括声如雷霆炸响。
咔!咔!咔!
刹那间,大殿顶部传来机关运转的轰鸣。
——找死!
陆沉渊眼神一凛,身形暴退三丈。
「轰!」
穹顶突然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赤红的铁水如同被激怒的岩浆巨蟒,裹挟着令人窒息的热浪倾泻而下,公输桀那张狂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铁水已经浇在他的右臂上!
「嗤——」
刺耳的灼烧声中,皮肉碳化的焦臭弥漫开来,公输桀的右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变形,铁水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到半边身子,锦袍化作飞灰,露出下面焦黑的皮肤。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大殿,公输桀踉跄后退,被铁水黏住的右脚竟硬生生扯下一层皮肉。
他重重摔在地上,右臂已然扭曲成焦黑的枯枝,半边身子冒着诡异的青烟,铁水在地面蔓延,将他瘫软的下半身牢牢黏住,每一下挣扎都带起更多皮肉。
「救……救我……」
机关触发太快,颜冰凝游丝链缠住他腰际时,他的小半边身子已经废了!
游丝链在令人牙酸的「嗤啦」声中将他拖离铁水范围,被扯离的地面上残留着大片皮肤组织。
公输桀像条离水的鱼般剧烈抽搐,嘶哑的哀嚎渐渐变成气若游丝的喘息。
大殿重归寂静,唯有铁水冷却时发出的「咔咔」声。
众人呆立原地,震惊地望着地上那具焦黑的躯体,以及那道触目惊心的血肉拖痕。
毛婆罗失声道:「朱雀焚天局……」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此前一直对情报上的内容没什麽实感,直到此刻亲眼见到机关触发,这才知道转心轮的可怕。
所有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高戬的面色骤然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跳动。
这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每次过度推演后必然发作的剧痛——如同千万根钢针在颅内翻搅,四肢却虚软得连药瓶都几乎握不住。
这本是他习以为常的代价。
三年前,他仅凭心算就推演出洛河决堤的精确时辰,救下三万百姓;去岁寒冬,他在高烧中破解了失传百年的《璇玑算经》,让师父都叹为观止。
这些辉煌时刻,都是用此刻这般噬骨的痛楚换来的。
「有得必有失……」
他以前总这样安慰自己,可此刻,这句箴言突然变得可笑起来。
因为在铁水倾泻前的瞬息,他分明看见陆沉渊的身影已提前飘然后退——那个男人甚至没有掐指,没有蹙眉,就像早已预见一切!
「他完全看穿了……「
高戬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药瓶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陆沉渊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那种从容。
他没有过度动用脑力后的头痛欲裂,没有强行推演的面色惨白,就像这一切对他而言,不过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