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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偌大的玄音广场,数十万修士,如同被同时扼住了喉咙,只剩下无数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闷响。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铅汞,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血腥与破碎灵力的铁锈味。
所有人的目光,僵硬地钉在擂台上。
一边,是蜷缩在血泊与破碎琴木之中的墨弦。
白袍被染透,右肩胛处那个前后通透的恐怖血洞边缘焦黑,森白碎骨刺眼。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每一次抽搐都带出更多暗红的血沫,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呻吟断断续续。
那张曾象征玄音宗骄傲的七弦古琴,彻底碎裂,灵气尽散,断弦在劲风中微微颤动,发出最后的、哀鸣般的呜咽。
玄音宗首席天骄的脊梁,仿佛连同那张琴,被那一剑彻底斩断。
另一边,李玄静静伫立。
青衫在能量余波掀起的风中猎猎作响,衣袂翻飞。渊深如海、沉凝如山的筑基大圆满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汐,缓缓扩散,镇压全场。
他脸色平静,古井无波,方才那惊天一剑的锋芒似乎已尽数收敛,只留下一身的清冷与……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疏离。他只是收回右手,指尖那抹令人心悸的淡金锋芒悄然隐没。
高台之上,玄音宗几位长老的脸色,已然从最初的惊怒骇然,转为一片铁青的死寂。
大长老扶在碎裂座椅残骸上的手,指节捏得毫无血色,微微颤抖着。强行宣布胜利?看着墨弦那惨烈的模样,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判定青阳门胜?
千年玄音宗的颜面,今日已被人踩在脚下反复碾压!
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憋闷与怒火,在他们胸腔里无声燃烧。
擂台边缘,负责裁决的一位玄音宗紫袍执事,脸色变幻数次,最终艰难地清了清喉咙,那干涩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异常刺耳:“此战……胜负……”他嘴唇翕动,目光扫过墨弦,又看向李玄,后面的话如同哽在喉咙里的石块。
“胜负……未分!”
一声嘶哑、怨毒、如同地狱恶鬼挣脱束缚的咆哮,猛地炸裂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蜷缩在血泊中的墨弦,身体猛地弓起。
那双原本因剧痛和绝望而涣散的瞳孔,此刻被一种疯狂燃烧的血色彻底点燃,那不是愤怒,而是彻底崩溃的癫狂与不惜一切的毁灭欲。
“呃啊——”
他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咆哮,残存的左手五指如同铁钩,狠狠刺入自己右胸那个恐怖的血洞边缘。
噗嗤!
血肉被生生撕裂!
“墨弦!住手!”高台上,大长老瞳孔骤缩,失声厉喝!
他认出了那是什么——玄音宗禁忌秘法之一【血煞焚音诀】,以自身精血寿元为引,强行点燃生命本源,换取刹那的狂暴力量!
代价,惨重到无法想象!
但,太迟了!
嗡——
一股邪异、暴虐、远超筑基范畴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喷发,以墨弦为中心猛地炸开。
他周身毛孔瞬间渗出粘稠的血雾,这血雾并未散开,反而如同被无形的魔火点燃,化作熊熊燃烧的惨白血焰。
血焰之中,无数扭曲痛苦的怨魂面孔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尖啸!磅礴的灵力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狂暴地飙升。
咔嚓!咔嚓!
墨弦身下坚硬的青罡石地面,如同腐朽的泥土般寸寸龟裂、下沉!
他原本重伤萎靡的气息,如同坐火箭般疯狂攀升!筑基后期…筑基大圆满…瞬间冲破瓶颈!
轰隆!
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属于金丹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铅云,轰然降临,虽然驳杂不稳,带着浓烈的血腥与毁灭气息,但那确确实实是金丹级别的力量。
“李玄!”墨弦在血焰中缓缓站起,脸孔因极致的痛苦和疯狂而彻底扭曲,如同浴血的修罗。
他的声音嘶哑重叠,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同时咆哮:“我要你死,与我一同永堕幽冥。”
他仅存的左手,沾染着自己的心头精血,带着玉石俱焚的癫狂,狠狠拍向身前悬浮的、仅存的几根断裂琴弦。
铮——
不再是清脆的琴音,而是如同亿万怨魂齐声尖啸、亿万金铁被强行扭曲撕裂的恐怖魔音。
一道肉眼可见的、夹杂着粘稠血色的漆黑音波洪流,如同从地狱深渊喷涌而出的毁灭风暴,瞬间成型。
这音波洪流所过之处,空间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坚固的擂台地面如同脆弱的琉璃,寸寸化为齑粉。
狂暴的音浪甚至冲击得数十丈外观战的低阶修士惨叫着捂住耳朵,七窍流血。
这一击,凝聚了墨弦燃烧生命换来的金丹之力与滔天怨念,其威能,比之前的“玄音镇魂曲”恐怖了何止数倍。
目标,死死锁定李玄,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保护李玄。”
台下,青阳门长老目眦欲裂,嘶声大吼,想要冲上擂台,却被那毁灭性的音波余威死死挡在外面,寸步难进。
“墨弦疯了!”
“金丹之力,完了。”
“李玄刚突破,如何抵挡?”
惊呼、绝望的叹息瞬间炸开。
面对这毁天灭地、足以瞬间将筑基巅峰碾成肉泥的魔音洪流,李玄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但他的神情,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漠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血色魔音洪流撕裂空间,带着灭顶之灾咆哮而至,瞬间吞噬了李玄所立之处,恐怖的能量将空气都点燃,发出刺耳的爆鸣。
然而,李玄的身影,却在这一刻变得虚幻。
没有惊天动地的闪避动作,没有撑起防御的剑域光幕。他只是极其随意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嗡!
一步落下,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那股渊深沉凝的筑基大圆满灵压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沉淀了万古岁月的……沧桑与寂寥。
时间,在他这一步之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那蕴含着金丹毁灭之力的血色魔音洪流,在触及他身体周围丈许范围时,竟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却又真实存在的叹息之墙。
足以撕裂金铁的狂暴音波,瞬间变得迟滞、粘稠,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构成音波的恐怖能量,开始无声无息地崩解、湮灭。
李玄的身影在扭曲的音波与空间碎片中穿梭,闲庭信步。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仿佛在庭院中悠然踱步。但那足以毁灭一切的魔音,却连他一片衣角都无法触及。
“这……不可能!”燃烧血焰的墨弦,狰狞扭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骇与茫然。
他感觉自己倾尽生命发出的绝杀一击,如同泥牛入海,打在了一片虚无的时光长河上。
就在魔音洪流力量衰减到某个临界点的刹那,李玄动了。他依旧是并指如剑,朝着那汹涌的血色浪潮,无比随意地,轻轻一划。
嗤啦!
一道灰蒙蒙的、毫不起眼的剑气,悄无声息地自他指尖射出。
这道剑气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甚至感觉不到多少灵力波动,只有一种斩断一切的……纯粹寂灭之意。
灰蒙蒙的剑气,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轻而易举地刺入了那咆哮的血色魔音洪流核心、
没有剧烈的爆炸,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
只有一声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被戳破的“啵”声。
然后,那蕴含着墨弦燃烧生命换来的金丹之力、足以摧毁山岳的血色魔音洪流,如同被戳破的巨大肥皂泡,剧烈地波动了几下,表面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痕,随后……无声无息地溃散、湮灭。
化作漫天飘零的黑色光点与消散的血气,被清风一卷,再无痕迹。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只是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