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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马也不是没想象过老板会是什么样子,在他还以为自己要去医药代表手下干活时,他觉得领导会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或者是个大腹便便的当官人,所以他转过头去看见尤天白的下半张脸时,着实愣了一秒。接下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故事了,他给了尤天白一拳,然后他们上路了。
所以回忆了一圈儿,他还没明白自己为什么执着于找尤天白。
想到这儿,休马从吧台上拿起了今日份的饮料,晚上还算清净,来吧台这里只为和他搭话的人还没超过十个。
这是他来酒吧套取情报的第三天,调酒师已经把他视为了同事,报告即第二天上工时的信息汇报——但前几天的情报全都是待定,即什么也没打听到。今天的“上班”时间到了,调酒师没直接给出情报,倒是问了句不相干的问题:
“你这么执着于找他,目的是什么?”
被问这句话太多次了,以至于休马一开始居然忘了该怎么答,半晌后他张嘴:“你觉得呢?”
他第一次看到靠谱的同事语塞的模样,她手里擦着杯子,低着头说:“大概是跟感情有关。”
人情也算感情,同事果然是直觉准,休马没回话,等她接着说。
“如果我跟你说这人好像是回老家结婚了,你还会接着去找他吗?”
结婚?不可能,休马差点就直接笑出来了,这男人怎么会结婚呢?他看起来就像个四婚后依然给社交媒体起名叫“寻找真爱”的男人,绝对不可能。
同事沉默不语了一会儿,休马脸上的笑意忽然就消失了,他发现她好像在说真话。
——
一百三十公里外的德惠市,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在进行中,尤天白串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向每一位来往的客人敬酒。
“少喝点吧,等下还要开车呢。”他向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说道。
迎面来了一对母子,母亲穿着红旗袍,孩子满地乱跑,尤天白向她举起酒杯示意:
“最近不错啊?”
说完又摸了一把小孩的脑袋:“长高了。”
他让让身子,后面来了几个年轻女孩,尤天白礼貌微笑:
“少喝点酒。”
女孩向他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充满礼节地跟随了一会儿,最后回到了宴席的空位上。
上菜了。
他泰然自若地坐上了圆桌中间的位置,和左右邻里打了招呼,酒杯放上桌面,他跟随人群开始向着新人鼓掌。
不过需要注意的一点是,以上所有和他打招呼的人,包括婚礼大厅中央的一对璧人,他全部都不认识。
没错,这里他一个人都不认识。
东北就有这样一点好处,如果你装作和所有人都熟络的样子,所有人就真的和你熟络了,熟了,什么事都不叫事了。尤天白满足地轻叹一口气,从包里拿出盒烟,不是平常的七喜蓝莓爆,而是货真价实的红皮软中华——是刚进场时门口的老哥塞给他的,说啥都要让他拿着。
唉,那有什么办法呢?那就只能拿着了。
至于为什么来参加一场与他毫不相干的婚礼,其实原因很简单,只是他很简单地感觉到了生活无聊,甚至有点无望。但每当这种时候,他也没什么该有的抑郁情绪,相反非常想玩,要是路过一只大黄狗,他都能扯着人家的爪子唠上一头午。冬天的荒郊野岭没有大黄狗,倒是有一场乡村婚礼。
大厅的灯光暗了,投影屏上放起了一对新人的幻灯片,从一寸照到合影再到婚纱照,尤天白不声不响地向后缩了半寸,没人想看被放到一张墙这么大的脸,如果这张脸要是自己的,那场面得甭提多吓人了。还是自由好,自由的味道真好。
栖身于黑土地,但这婚礼着实挺洋气,顶棚装饰着闪灯,乍一看像是在夏日里看夜晚的银河,但要知道,现在可是正月都没出的寒冬,而且是中午。尤天白倚在椅子背上往外看,如果这时候有抢亲的,八成就要从门口进来了。
不对,不能是现在,现在还在看照片,得再等等,等到亲嘴儿之类的场景出来才劲爆。
他咧着嘴翘起二郎腿,手插进口袋里时,胸口碰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少爷的刀。
今天是他把休马从车上扔下去的第四天,他还没到长春市。本来是打算把刀包了信封扔在门口的。但在法治社会,这种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在下战书,他不想留这样的后患,长春可不是他的地盘。
当面还?更不可能。
婚礼进行到了新郎发言的时刻,听着这爷们儿颤抖的嗓音,尤天白差点就憋不住笑了,他清清嗓子,往嘴里送了一块面前放着的糖醋鱼。
味儿不错,就是没什么胃口,如果少爷在就好了,他肯定能吃得很香。
想到这儿,他嚼着饭的嘴都停住了,要不是新郎已经开始痛哭流涕了,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这种时候凭什么想起他啊!
新郎的哭泣被司仪不动声色地制止了,干得好,要是路过的人看到,怕不是会以为他在录什么忏悔节目。尤天白撂下了筷子,这顿饭八成就吃到这儿了。
他对婚礼的步骤没什么概念,接下来该是什么了?神父出场?当然不是,这里是吉林,接下来只有礼花喷洒。
坐在兜头撒下里的闪光碎纸里,尤天白只觉得要是抢婚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他闭上眼睛。现在,马上,立即,推开门大喊一声就正正好好。
然而他听到的只是一声酒杯放上桌子的闷响,有人坐在他旁边了。不坐空位,不坐对面,这偌大的场子里,不会有他的熟人吧?
一个他之前认识的人说过,东北不是什么大地方,认识的人没准儿都能遇见。
他当场睁开了眼睛,白桌布红座椅,旁边坐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定睛看了一会儿,好像真是个熟人。过了半晌,尤天白才吐出一声笑:
“怎么是你啊?”
作者有话说:
少爷摇人进度:▓▓▓▓▓▓▓▓95%
第15章修罗场
坐在尤天白身旁的不是别人,正是说了那句“东北不大”名言的人,他的某一位前任,某位年纪轻轻当了厂长的,长得像朝鲜人的前任。
在别人的婚礼上遇见前任的话,第一句问什么最有杀伤力呢?
你过得还好吗?太矜持了,你怎么还活着?太直白了,你叫什么来着?
太假了。
男人看他不说话,偏着脑袋沉声问了一句:“你不会忘了我叫什么吧?”
尤天白的嘴角扯了扯:“没忘,孙久。”
孙久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回报给他一个诚恳的微笑,看起来比尤天白的扯嘴角真诚许多。
在一场陌生人的婚礼中遇到前任的概率有多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