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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凌霄一看见她的脸便怔住了,心下不由自主叫了声:“娘。”
竟是陈秋水。
陈秋水回头面向他,眉间忧色便化去三分,微笑着叫他:“玄明。”
贺凌霄听着自己口中发出了白观玉的声音,道了声:“师姐。”
“你来了。”陈秋水在旁侧石凳坐下来,叹了口气,“岳华还是不肯出门么?”
白观玉点了头,“师兄仍在闭关。”
陈秋水听了这话,眉间忧色更重,她本生了双线条锋利的凤眼,偏爱常年将眼睫耷着,好端端一双戾气逼人的锐目也显得含蓄上许多,便听陈秋水垂着这双凤眼说:“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劝他。”
白观玉没有动,只说:“并非你的过错。”
陈秋水面上牵扯出个很勉强的笑,侧回头安静了好一会,脑后发髻上的青玉环随风作响。
“玄明,你来时见着了没?我这山上的梅花已败净了。”
“冬去春来,平常事。”
陈秋水背对着他,声音很轻,“你有时会不会也觉得没意思?冬去春来,花开花败,百年时光弹指一挥,只虚留了副所谓长生的皮相。”
白观玉罕见地蹙了眉,叫了她一声,“师姐。”
“师姐说笑的。”陈秋水微笑着回头,“琼阳顶上经年就我自个,闷得慌。师姐未着相,勿忧心。”
“你回去吧。”陈秋水垂了眼,“你若见了岳华,和他说一声,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叫他不要再自责。他是堂堂正正赢得我,拿掌门印是理所应当,我也不知师尊为何反而将掌门印给了我,改天等他出来,不妨再去一趟师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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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给谁有他的考量。”白观玉止住了她,“师姐,你思虑过重了。”
陈秋水又不说话了,须臾,只听她叹息似的叫了声,“……玄明啊。”
“人百年苦修。”陈秋水说:“是为着什么呢。”
白观玉未有答复。
陈秋水问完这句,自顾自又沉默下来。白观玉原地站了会,道了声告退,侧身离开。正要离下,忽听身后陈秋水匆忙又站起向前了两步,叫住了他。
白观玉回头,便看陈秋水对他道:“你若明日有空,替我去一趟师尊那吧。”
“我有一事想请你帮个忙,这事我没别人可说了,是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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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附在白观玉身上的贺凌霄忽感到了股巨大的吸力,扯着他的头皮将他扔到了半空中,眼前一切仿若漩涡般远去,他看着那处山头上白观玉和陈秋水相对而立,慢慢小得像个影子。
耳旁忽炸起一声巨大钟响,贺凌霄大汗淋漓地惊醒了过来。
刚才那是什么?
这不是梦,这是叫他窥见了白观玉的记忆一角。
可人的记忆纳于神识中,他怎么会突然与白观玉通了神识?
贺凌霄脑中闪过石室中白观玉压下来时的影子,手摸上下唇,难道是因为……这个,再加上在山洞的这些天受了他的真气,叫两人的识海短暂地相通在了一起。
梦境余韵未消,贺凌霄惦记着陈秋水最后那句未说完的话,掌门印,当初原定的掌门之人是他娘么?
……怎么回事。
汗珠顺着他的下颌淌下来,贺凌霄脑中忽似有万根针扎似的刺痛,叫他闷哼声又倒回床上。这是强入了得道真人识海的后果,得疼上一阵。但这疼反而叫他放下了心,说明他方才看到的都是真的,不是被人伪造的。
挨过这疼时,外头天已蒙蒙亮,贺凌霄侧头看过去,心想那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什么?
有什么是别人不能知道,但能叫白观玉知道的。她提到了琼阳顶,这座山头贺凌霄知道,现下那里无人,是处荒山,那里曾经是她娘的住所?
他心如乱麻地往旁一翻身,拿被子捂住了脸,睁眼到了日上三竿时,这才不得不爬了起来。
贺凌霄出不了九遏峰,只能在他殿内晃荡。他游魂似的在这殿内飘了个遍,不敢乱动白观玉的藏书,挑挑拣拣翻了几本不易被他察觉的,但除了上回看过的那张写了“不求”的纸,就再没翻着别的了。
夜里,他反复地做这个相同的梦,仿佛是个被困着不能往生的地缚灵,每每都在陈秋水那句话说到一半时被大力甩出去,一字不差,半个不肯多说。
偏偏剩下的反而是最要紧的。
七日早已过去,白观玉还是未出关,应是受九锢咒影响又待得时间久了些。那日白观玉给他喂下的辟谷丹已没了效力,九遏峰上又没人来,也没有任何吃食。这仙山上的生灵贺凌霄不敢动,只好去后山采果子吃,连外头的花草都叫他薅光了,险些饿成了一把人干。
于是当十五日后白观玉回殿时,两扇门一开,便看着门口处面朝地躺在他脚下的,不知死活的贺凌霄。
【作者有话说】
白观玉你真的把我们小贺养得很差
第39章长天
贺凌霄饿了太久,不敢一次叫他吃太多东西。白观玉喂了他一粒丹药,也不知里头蕴含了什么天地灵气,眨眼就让贺凌霄灰败的两颊添上了血气。
他这才缓上来气,叫了一声,“真人。”
白观玉坐在他对面,不知怎么看上去就有点沉默。许久才回,“嗯。”
贺凌霄问:“您可好些了?”
白观玉看着他,“我无碍。”
谁都没提石室里发生的事,气氛诡异的静。贺凌霄低着头,“弟子能否向真人求教一事?”
白观玉道:“你说。”
贺凌霄壮着狗胆,试探着问:“弟子想知道,当年的太巽陈秋水,到底是因何下山的?”
白观玉的眼睛定定看着他,黑白中似还有种别的颜色。许久,他说:“问这个做什么?”
贺凌霄胡编乱造道:“弟子自上山以来便频频听人提起这位前辈,听说这位前辈是太巽首徒,极富盛名。弟子只是好奇,不知这样一位人物后来是去哪了?”
白观玉说:“陈秋水已故三百余年,是非已了,此与你无关。”
这话就是和你没关的事少打听的意思了,贺凌霄心想这条路果然走不通,恐是无法从白观玉嘴里撬出点什么,只好转了个话题道:“真人可能为弟子松绑了?”
他两腕并起,举到白观玉眼前,上头两圈金咒。白观玉目光点上去,拇指轻轻在他腕上一抹,金咒骤然从他腕间浮出来,化作道金光散去。
贺凌霄松了口气,总算觉得悬在自己四肢上的那把刀没了。白观玉说:“明日起,照常去山下听讲。”
出了这种事,白观玉竟然还敢让他去听讲。镜棋这几日没出现过,但若去讲堂必是要碰上他的,况且长秋剑还在他手里,镜棋应是在想着法子要讨回来。
但白观玉向来是说一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