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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春晚,杨颖和陈莉去睡了,江伟也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躺在自己的床上,然而他却毫无睡意,他睡不着,他心里惴惴不安。
他和杨颖商量好了,结婚这件事情,无论多难,还是得提前告知陈莉一声,陈莉是女孩子,杨颖也是女孩子,她俩也说得来,由杨颖代表他俩告知陈莉这件事情是合适的。
然而当杨颖带着陈莉回房休息后,他却隐隐觉得不妥,虽然说杨颖和陈莉交往多年,然而江伟觉得杨颖对陈莉的了解并不全面,有她在时,陈莉是办事干练利落、独立坚强的职场女性,但是只有自己和陈莉在场时,陈莉是多愁善感、爱哭鼻子的小儿女,这后一种形象,是杨颖所不能了解的。
他对杨颖是放心的,但是他仍然有些后悔,不该让杨颖去办这件事情,该自己亲自去跟陈莉说明,这样就是陈莉要哭泣,她也能哭得痛快些。
哭声?外面真的传来了哭声?他凝神聆听,是哭声,是陈莉在低声哭泣,他心情更加慌乱,他翻身下床,他轻轻地推开了房门,他沿着走廊来到了杨颖的房门前,他听得很真切了,是陈莉在哭,他想敲门进去,然后他终于还是没有敲门,他只是静静的站立在房门口,神情沮丧的聆听着。
房内传来了杨颖的歌声,杨颖的歌声很好听,他从小就知道,他聆听着杨颖好听的嗓音,在这首本该轻快欢乐的民歌里,她竟然唱得一丝忧郁、一丝伤感、一丝惆怅。
江伟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他脚步轻轻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重又上床睡觉了,他终于耐不住疲倦困顿,他也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醒来了,他习惯了早起,到点了他就醒来了,他起了床,下了楼。
他想,昨晚杨颖和陈莉说了一晚上的话,睡得很晚,早上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就让她们多睡一会吧。
他想去做早饭,不过他很快想道,早餐煮饺子很方便,不费什么时间,很快就熟,还是等她们醒来了再去煮不迟。
他的电话响了,是拜年的电话,是公司的孙总,他跟孙总其实是一种很怪的关系,明里来说,他是动力公司的中干,孙总是动力公司的高层领导,他是孙总的下属,但是暗地里他在飞天集团总部任有重要的职位,这样论起来,他又比孙总的职务要大一些。
他总是感觉到不好意思,前两年都是孙总给他打电话拜年,今年他想无论如何该自己给孙总打电话拜年,然而就是这么晚了一小会,孙总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接了电话,他和孙总互相祝福着新年,他们都期待着在新的一年里取得更大的成就。
与孙总的电话打完,江伟想,该自己打几个电话出去给别人拜年了,他尚未拨出,电话却又响起来了。
他接了电话,电话里响起了爽朗而热情的声音:“我的小马驹,新年好!”
是张总,是飞天集团德高望重的张总经理,他很是受宠若惊,他没想到张总经理会给他打电话,他去飞天集团总部的机会不是太多,虽然他们很熟,但是总是公事公办、彬彬有礼的时候居多,他也没想着给张总经理打电话拜年,他觉得够不着。
然而他不给张总经理打电话,张总经理却给他打了,他如何不能够受宠若惊?
他在电话里热烈的与张总经理交谈着,他年纪轻,他执晚辈之礼,向张总经理祝贺着新年快乐,他们互相说着新年快乐、期望在来年取得更大成就的话。
很快张志飞打来了拜年电话,两个久未谋面的至交好友在电话里聊了好半天,江伟问公司怎么样了,张志飞说一切都好,只是希望兄弟有空能够常回公司看看。
江伟说陈莉在这儿和他们一起过年,张志飞说好,他要不是回浙江了,他们一家也来凑个热闹。
卢佳怡也打来了电话,她是一个热情爽朗的女孩子,她说道:“江主任,你今年第一次在北京过年呢,我待会去你家给你拜年啊!”江伟让她不要客气、不用太麻烦,推托了好半天,才把她推掉。
江伟也给他的两位老师打去了拜年电话,在电话里他自然是祝福两位老师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电话终于稀疏了,江伟也终于得了空,他出得房来,他看到杨颖和陈莉已经下楼来到一楼客厅了,他刚才打电话时怕吵着楼上她俩的休息,他是在一楼的一个房间里打的电话,
楼上,杨颖的房间里,晚间睡得很晚的两个人先后醒来,首先是杨颖醒来,她看了看身边还熟睡着的陈莉美丽的脸庞,那如花般娇艳的脸庞上还残留有眼泪流过的淡淡的痕迹,她气息轻柔,呼吸均匀舒缓。
杨颖凝视着陈莉的脸庞,她想道,陈姐姐原来这般美丽、这般花容月貌。
杨颖正欣赏着陈莉美丽的容颜时,陈莉醒了,她睁开了双眼,她看到了杨颖那双乌黑水灵的大眼睛,她说道:“颖儿,新年好!”
杨颖也说道:“陈姐姐,新年好!”
她俩于是穿衣起床,她俩下得楼来,发现江伟正在楼下一个房间里打着拜年的电话。
她俩没有惊动他,她俩洗漱完毕,然后杨颖又去煮了饺子作为早饭,饺子煮完后江伟电话还没有打完,杨颖让陈莉先吃,陈莉却不肯,于是杨颖盖了锅盖,把饺子热在锅里,等江伟打完了电话一起吃。
她俩来到厅里,她俩没有打扰江伟,她俩打开了昨天陈莉带来的礼物,一件很好看的女式春装。
杨颖试穿着陈莉带来的那件春装,那是一件比较长的纯棉风衣式春装,不过也没有真的风衣那样长,杨颖穿在身上,长短肥瘦正合适。
杨颖左右转了转,审视了一下身上的这件新衣,她说道:“陈姐姐,你这买的刚好合适,等停了暖气,我就穿上,让你费心了。”
陈莉说道:“我照着我的身材买的,咱俩身材差不多,我穿得,你也应该穿得,新衣服要先用水洗一遍,然后再穿。”
杨颖说道:“好,我先用水洗一遍,然后收起来,等天气暖和了我再穿。”
这个时候江伟已经打完了电话,他出得房来,他看到了杨颖正在试穿的新衣服,他含笑问道:“这新衣服陈莉带来的?还挺好看的。”
陈莉忙笑呵呵的将穿着新衣服的杨颖推到江伟面前,她说道:“是衣服好看还是你媳妇儿好看?”
江伟笑道:“都挺好看的。”
陈莉笑道:“嘴巴不够甜,敢说衣服和媳妇儿一样好看,以后让你跪搓衣板。”
杨颖也笑起来了,她想起了锅里的早餐,她赶紧换了衣服,她得张罗着大家吃早饭,她去了厨房,盛了三盘饺子出来,三人一起吃了,然后杨颖又洗了碗和锅灶,将厨房收拾干净了。
吃完了早饭,陈莉就要走了,杨颖说道:“陈姐姐,叫你来过年,你客气,带了礼物来,我却没有什么好的礼物回赠给你,这样吧,年前我妈和小伟妈从老家给我们寄来了很多我们那边的特产和为过年准备的吃的,我拿一些给你,你过年在家里做饭,可以煮来尝尝。”
陈莉说道:“好,过年这几天我在家里没什么事情,我也煮来尝尝。”
于是杨颖去了厨房,厨房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两个大的麻绳口袋,那就是江妈妈和杨妈妈从老家给他们邮寄过来的吃的东西,那里面有用塑料袋封装好的干的牛羊肉泡馍、油茶面、柿子饼、干的黄花菜、茶树菇、土豆粉条,还有一些苹果和核桃,都是一些耐放的、也不用冷藏冷冻的食物食品。
杨颖各自都捡拾了一些,装在了一个大布口袋里,她将那个装满了东西的大布口袋交到江伟手里,她对江伟说道:“你送陈姐姐下去,我在家里打扫一下卫生。”
于是在家门口,陈莉和杨颖告别,她们牵着手、依依不舍,她们还轻轻的拥抱了一下,她们互相说着祝福的、期待着未来会更美好的话,江伟在一旁耐心的等待着她们告别。
她们终于完成了告别,电梯来了,江伟和陈莉走进了电梯,随着电梯门的关上,片刻之前陈莉脸上满满的盈盈笑意立刻消失了,她的面容立刻冰冷了下来,她也不回转身来看看她身后站着的江伟,她只是那么冷冷的站着不动。
江伟能够感觉到她面容神情的变化,出来时他本就惴惴不安,他现在愈加心慌意乱了。
电梯门开了,已经到了地下停车场了,陈莉也不与江伟打招呼,就径直走出了电梯,江伟也赶紧提了袋子跟了出去。奇书网 .qishuw.
江伟觉得气氛尴尬异常,他想没话找话的与陈莉说说话缓解一下情绪和气氛,然而他发现他找不到话题,什么话题在这个时候都不合适。
他们很快来到了陈莉的汽车跟前,陈莉也不说话,她直接用遥控钥匙开了汽车后备箱,江伟走了过来,他将杨颖准备的礼物放到了后备箱里,然后他盖好了后备箱,他站直了身子,他转过身来,他想走到前面去与陈莉握手告别。
他站直了身子,他转过了身来,他蓦然发现差点与人撞了个满怀,陈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前边走到了他身旁。
她冷冷的注视着他,他隐隐有些惶恐,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终于还是开口了,她冷冷的说道:“自己的事情,干嘛要让别人来说,让别人看我是如何落魄可怜吗?或者你已经认为你们是两口子了,夫妻俩谁跟我说,都是一样的?”
江伟无语,他本就惶恐不安,他喃喃说道:“对不起。。。。”
她也无话可说,她思绪在翻腾,正如滚烫的岩浆在地底流淌、奔流、撞击,它很快就会冲出地面,焚烧和淹没它所碰到的一切。
她的冷艳和矜持坚持不了多久,她在他面前也一直不是这样的,不待别人反击,她自己就率先崩溃屈服了。
她忽然大哭了起来,她扑进了他怀里,她大哭道:“所有人都知道我到北京来是要干什么,偏你不知道么?”
“为什么让她来跟我说,而不是你,至少你跟我说,我还能哭得痛快些。”
。。。。
然而她早已经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其实早已经有了定论,只是事到临头她不甘心罢了。
她终于哭得小些了,江伟很是担心,他说道:“要不上去吃了午饭再走?”
陈莉把头埋在他怀里不肯抬起来,她死命抓着他,他也不敢躲,她说道:“吃了午饭还不得走?”
她又说道:“我就是留到晚上、留到明天,还不是得走?”
她终于缓过劲来,她推开了他,她擦了一把眼泪,她说道:“为什么不是你自己来说?至少在你面前,我能哭得痛快点。”
她又说道:“我已经好了,祝你们幸福,我走了。”
说完,她根本不听江伟劝她休息一会再走的建议,她很快钻进了汽车,她狠狠的一脚油门,汽车排烟口猛地喷出了一股子青烟,汽车迅猛的发动了起来,迅即驶离了地下停车场。
江伟木然的目送着陈莉驾驶着汽车离开了地下停车场,他很是难过,他早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尽管他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是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还是痛心难过不已。
他进了电梯,他上了楼,他来到了自己家门前,他打开了自家的门,他走了进去,他看到杨颖其实并没有在打扫卫生,而是安静的站立在门口等候着他回来,她脸上送陈莉出门时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她见江伟走进来,她看见了江伟的脸色,她能够猜测得到他的心情,她又不傻。
她走到江伟面前,她满含歉意,她说道:“对不起,我做事不知道变通,昨天陈姐姐本来很高兴的,我还是跟她说了,我把她弄哭了。”
江伟挥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他颓然的走到厅内,他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他颓然说道:“跟你无关,是我把她害了。”
杨颖安慰他道:“初三我没事,我过去看看她。”
江伟说道:“好!”
一个小时后,杨颖开了免提,拨通了陈莉的电话,她问道:“陈姐姐,你到家了吗?”
电话里的陈莉声音如常,她就像杨颖一个多小时前送她出门时两个人那样欢声笑语,她说道:“我早到了呢,过年时路上车少,很通畅,我到家很有一会了呢!”
杨颖看了江伟一眼,她说道:“陈姐姐那你后天、也就是初三有什么事情没有?没事情的话我找你逛街去。”
陈莉说道:“你来,我们初七才上班呢,春节假期我能有什么事情呢?北京春节期间人少,咱俩正好到处转转。”
挂了电话,杨颖看了看江伟,她想跟江伟说点什么,却又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与江伟两人相对无言。
陈莉开了车,在江伟的目送下,她驶出了地下车库,她驾着车,猛踩着油门,她开得很快,沉重的汽车漂了起来,她感觉到了危险,她都要把控不住这辆她很熟悉的汽车了,她赶紧把车停在了路旁,她停稳了车,她想起她所有的努力终成了泡影,美丽的肥皂泡终于破灭,她输给了一个并不比她优秀多少的女孩子手里,输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她立马放手号啕大哭了起来。
她闷在车里,她放声大哭,她的情绪几近崩溃,她瘫软在驾驶座上,她浑身无力,这个时候的她,泪流满面,委屈而柔弱,她需要拥在亲人的怀里得到安慰和呵护,但是绝不是杨颖的安慰和呵护,无论她是真诚还是虚伪、怜悯或者窃喜,她想,她赢了,她多得意阿!
她忽然想起了妈妈,哦,妈妈尽管是个很柔弱的人,她也没有华丽的词语,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她也没有对她展示过多的温柔,但是她知道呵护自己的儿女,在儿女最无助、最委屈的时候,她至少可以抱一抱、轻声安慰一下,至少可以让儿女得到片刻的温暖,尽管她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那又有什么要紧,只要抱抱就好。
然而妈妈五、六年前早已经过世了,这个世界上早已经没有了最爱她的那个人。
在外人看来,她有着高学历,有着自己的房子和车子,有着美丽非凡的容颜,她年纪轻轻就成了飞天界的专家,她没有任何负担,她是人们眼中的新时代知识女性,她的身边,该是追求者甚众。
然而这有什么用?从她高中时起,就有不少男生追求她,给她写纸条、请她吃饭看电影,可是那又怎样?她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她对他们不屑一顾,直到她十六岁那年碰到了那个十四岁的少年,两年后她十八岁时爱上了十六岁的他,从此再无变过。
为了他,她放下了女性所有的尊严,迁就他、挂念他、追随他,她早已经迷失了自我,她愿意为他付出她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她得到了很多,同学情、友情、甚至兄妹情,应有尽有,但是偏偏没有爱情。
因为爱情,他早已经给予了另外一个女孩子了,一个不见得比她聪明、不见得比她能干、不见得比她漂亮的女孩子了,那个人对他的付出,她一样可以办到,她甚至顷刻间就可以辞去工作,专心致志的在家里给他洗衣做饭、侍候他,尽管她已经在飞天界奋斗了十多年,她已经是这个方面的专家,她都可以顷刻间放弃。
难道就因为我出现得比她晚吗?难道就因为我们两个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难道就因为我父母与他父母不是故交好友吗?
命运对我太不公平了,她想道。
她不知道到哪儿去,去哪儿都一样,去哪儿都是一个人,去哪儿都没有那个人,她闷在车里,茫然的哭着。
有几名路人注意到了她,他们敲了敲她的车窗,他们觉得车内这个女子很不正常,她受了什么委屈,她怎么一个人在车内哭泣?
她按下了车窗,她慢慢止住了哭泣,她对他们摆了摆手,她向他们示意她没事。
人家不放心,问她:“你没事吧?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她惨然一笑,她勉强说出了一句话:“谢谢你们,我没事!”
人家奇怪的看了看她,人家还是走了,她按上了车窗,她又在车内木然的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杨颖打来的,她不愿意任何人尤其是杨颖看出她的悲戚和失落,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她接通了电话,她声音如常的说道:“颖儿,我早已经到家了,路上很通畅。。。。”
打完了电话,她在车里又待了一会,她平复了一下她的心情,重新又发动了汽车,慢慢的往家里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