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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胪大典翌日, 琼林宴。
琼林苑为京城西北边的皇家御苑, 每三年一次的殿试传胪大典后, 会在此由皇帝宴请众新科进士,以庆贺金榜题名,故名——琼林宴。
京城凡是显赫一点的达官贵人都会携家眷出席,连未出阁的闺女都会带。或者说,就是为了带未出阁的闺女。这么多前途无量的新科进士,其中不乏年貌优秀者, 怎能不来挑下女婿?
故重绥温、重熔与重夫人都会出席琼林宴。重家人也能难得地见一见长女,即是当今皇后——重林。
琼林宴午时开始, 臣子们却不能午时才入场。一大清早,重府里便忙忙碌碌。御赐的餐宴, 着装不可随意。重绥温与重熔着官服, 重涵、钟承止与重夫人则须着礼服。待洗漱穿戴好再吃完早饭, 几人匆匆坐上马车往城外琼林苑赶去。
重涵从起床到出门, 没有一刻能与钟承止独处。他突然发现,景曲原来不是那么碍眼,起码在景曲面前,自己对钟承止从无太多拘谨, 而在爹、娘与大哥面前,最多只能对着钟承止笑笑,说点无关紧要的话, 偶尔偷偷地牵下手。重涵本想在马车里与钟承止好好聊几句, 魏老却准备了三辆马车, 重涵只好与重夫人同坐一车。
出城进了琼林苑,早已经设好了坐席。新科状元作为主角,一人一席在场地正中天子席左侧。榜眼、探花两人一席在天子席右侧。王公百官按品列位布席于天子席下,再其后为二三甲新科进士席,最末为家属散席。于是进场后,重家来的一行五人全分开坐。
重涵坐席离得钟承止颇远,中间隔着数十席。但重涵刚坐下来就在自己不远处发现了李宏风。李宏风的好友无一人高中,于是殿试时便不像平日一拨人同行那么显眼。而昨日重涵整个人有点浑浑噩噩,根本没注意到李宏风同是金榜题名。不过这也算预料之中的事,若没点真才实学,两人如何能较劲多年。
琼林宴无多礼制,允许君臣无间,把酒言欢,还历来提倡将新科进士们灌个酩酊大醉。不过凡是天子在场的事儿,谁又真敢疏了礼节?所有人入场后,皇帝、皇后入席,繁琐的礼仪一样未少,其后新科状元钟承止带领文武百官、新科进士向皇帝敬酒。
重涵远远望着钟承止,如此一位才虚满十八岁的少年,居然能把这等大堂之事做得游刃有余,在场有多少德高望重的朝廷重臣,有多少身份尊贵的王公贵胄,更有常人无法得以一见的天子龙颜。钟承止却未见有一丝惧意,反而在其中显得风度翩翩,器宇轩昂,让人不由心生敬服。
敬酒后,忽闻周围百禽声起,风响云绕,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飞鸟,争鸣斗艳。待人定睛望去,才知翩然而至的并非飞鸟,而是一位位婀娜多姿的舞女。她们踩踏着由百鸟鸣歌逐渐转成的优雅乐曲,跳起了灵动的舞蹈。百鸟声由数十位乐师所拟,惟妙惟肖,真伪难辨。众人在数张大扇扇出的轻风与白雾之内,如临其境,亦幻亦真,妙不可言。
随后,各种不逊于霞凌阁的表演接连不断。
到此琼林宴正式开始。大家先在原席酒过二巡,再与旁人相敬攀谈,待全场处处语笑喧哗,许多人便开始离席敬酒,场面逐渐热闹。
重涵想到钟承止那席去,或者把钟承止叫过来,但却同昨日一样,来敬酒祝贺的人骆驿不绝,说不完的客道与场面话。而且不单要应付官员与同科,还有不少名门香闺更是让人没法怠慢,总得做足个样子。
世人皆知新科进士乃是达官贵人择婿的热门,可新科进士中又能有多少人尚未婚娶?像重涵几人这样年貌身世上佳者,毫无疑问乃是女婿的首选。
若是两月前,这场合给重涵简直是如鱼得水,定要展现下自己的非凡气度,不负风流跌宕重二少的名号。恨不得还暗下与李宏风较量一番,看谁席所至佳人更多。然而今日重涵却毫无心情,只是将礼节做足,免得让他人觉得被敷衍了而已。
被人敬了一杯又一杯,好不容易找到空档,重涵赶紧拿起酒杯想往钟承止那走,却看到钟承止坐席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得先去找李章明几人。
李章明、张海云情况同重涵差不多,只是李章明不苟言笑,来的人多散得也快。而张海云此时还在与人推杯换盏。
韩玉因为与繁斐之事太过出名,倒落得个清闲,一句“已有意中人”就把香闺们全打发跑了。像重涵,如不是心念钟承止,处理场面事完全是得心应手,不费吹灰之力。而韩玉则打心底讨厌这些事,也着实处理不好,却又迫于家世不得不应付。还好韩玉只生在韩家,若不幸生于帝王家,搞不好又是一个前朝后主或徽宗帝。
“你怎没什么精神?平日不是最喜热闹?”李章明不解地问重涵。
“现在毫无兴趣,此乃成长。”重涵随口答道。结果李章明在旁认真地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韩玉看不下去了:“他是在想承止呢。”
李章明转头望了望钟承止坐席,依然围着一大堆人。还有些香闺与妇人远远聚在一起观看,窃窃讨论。
李章明再次点头:“承止是新科状元,又如此样貌,今日恐怕是难以脱身。”
“昨日到今日话都没说上几句,手都没牵一会。”重涵也不隐瞒了,望着钟承止那处满是悻悻地说道,一边给自己猛灌着酒。
“承止虽然时而散漫无拘,但绝不轻浮纵肆,如非自己中意之人绝不会虚与委蛇。既然已与你许了情意,你不必担心。”李章明尽管在情情爱爱上极为迟钝,看人看事却极准,说话一针见血。
重涵听了不禁觉得安心许多,他更清楚钟承止绝不是虚情假意或会勉强迁就的人,但钟承止好像有多个面孔,看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他,又或者全部都是,还是全都不是?
“李宏风也在,我昨日都没看到他。”重涵又说道。
“就在你后面一点,也是二甲,你昨日不知在发什么呆。”韩玉回。
昨日那个时候,重涵正在想是否赢了赌约。
重涵继续给自己灌酒:“没想到承止会中状元。固然承止才学非凡,但状元也并非是只凭才学说中就能中的。”
“不过凡事发生在承止身上便觉得不足为奇,似乎他真能想中状元就定能中状元。”李章明再次一针见血地说道。
重涵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他也觉得钟承止早就料定能高中状元,那他与自己的赌约究竟算什么?拿自己玩吗?
刚刚安了一点的心又再次悬起来,重涵只觉心中七上八下,坐不下去了,对李章明、韩玉说道:“我去看看我姐。”然后拿杯离开。
皇后重林正在与重夫人说话。重夫人虽非重林生母,但一直把重林视若己出。重林生母过世时,重林尚还年幼,重夫人只要在京城,对重林的照顾甚至超过重熔与重涵,于是这对没有血缘的母女间,感情十分深厚。
重涵朝重林与重夫人那边望了望,不想去打扰她们,便走到钟承止坐席后方一处无人的水边,在附近打转,准备钟承止一有空他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