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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融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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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一日没见, 重二少爷被谁欺负了？”钟承止笑道。
“……”重涵把头埋在钟承止肩怀里, 人在轻轻地抖动。
钟承止拍了拍重涵后背。重涵才放开, 随后立刻把头转向房内走了进去。
钟承止将地上的餐盘拿起，进屋放到房内桌上：“饭不吃么？”
“……现在吃。”重涵在房里一直背对着钟承止，身子仍在轻轻地抖动。
钟承止朝着重涵缓缓走去：“吃了下午与我出去，去吗？”
“……嗯去。去哪？”重涵终于不再轻抖，用手胡乱擦了擦脸，转过身来。
“去换闱票, 忘了么？”
钟承止抬头与重涵对视。再如何忍耐，重涵脸上也是哭过的痕迹。
“哦臻融庄。嗯, 一起去。”重涵勉强笑了笑。
“嗯，先吃饭。”钟承止也笑了笑, 然后看到地上与床上的庚帖, “这是什么？”
“……”重涵顿了好一会, 用极为隐忍的声音说道, “求亲的庚帖……你要选一个吗？多是昨日的……”
钟承止随便拿起几封瞧了瞧。帖子上居然都把自己当成了重家义子，这庚帖便是写给重绥温的。钟承止不禁想到重绥温看到时的心情，绝对与自己听平安的呱噪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不是给你的吗？你要选个吗？”钟承止看着其中一封问重涵。
“不选……我不成亲……”重涵低头吞了吞口水，沉默须臾, “……你……要选吗？……爹说……你若有中意的……便给你办了这亲事……”
钟承止望着重涵，走近了一步：“……你想我选吗？”
“……不想……”两人对视着。
钟承止笑笑，抬手摸了摸重涵的脸, 擦掉了他没抹干净的泪痕：“那便不选。快吃饭。”说着歪头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重涵握住摸在自己脸上的手, 拿下轻轻摩挲：“嗯。”
重涵坐下吃饭, 钟承止也在其身旁坐下。俩人都没说太多话，只言片语地聊着。
“你吃了吗？”重涵扒着饭问道。
“吃过了。本想你朝考回来会来找我，一直没来我便过来了。”钟承止回。
“……我都不知你在家……”
钟承止笑笑：“这不是在吗。”
重涵一边吃一边时不时看向钟承止，钟承止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很快吃完，俩人出门上马车。对于重涵真有几日没见的景曲出现了，于是重涵打个招呼：“景大哥。”景曲点了点头。
三人如这数月来一样同坐在马车内。重涵只把钟承止手握在自己腿上，偶尔用拇指摩挲，一路上几乎一直看着钟承止。近几日下来，钟承止能这样面带微笑地坐在他身旁，时而转头对他笑笑，就已足够。只是重涵不由自主地在钟承止转过来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臻融庄，确实为赌庄，且在大华各大重要枢纽城市皆有别庄，但是表面上却并非如此，此点与霞凌阁颇为相似。
大华律法禁止私赌，可这档事就算法律再严明也无法完全杜绝。除去被允许的关扑一类，小赌场只能在各个城市瓦舍里占个小角落，还要偷偷摸摸。
若是实物赌，例如赌骰子、赌虫禽、赌奕棋，要么是弄一暗房，不明道的人路过都不知这地儿是干啥的，要么是沿街摆摊，有官兵来了撒腿就跑。还有非实物赌，例如闱票，能公开发售的全大华仅臻融庄一家，别家想发都得暗地里折腾。
所有这些非臻融庄以外的赌庄，如不是与官府有些交情，那一旦被查到，银子铁定是要拿去填充国库，而东家大体是要脑袋落地。但就算风险如此之大，在高额利润之下，何时会缺作奸犯科之人？
臻融庄则不同，其非但不隐于瓦舍之内，而是本身就为全大华最大的瓦舍。庄中勾栏无数，每日从朝至幕，各式各样的戏曲、杂技、说书在此轮番上演。勾栏之间还有数不清的店铺，杂货铺、饮食铺、算卦铺、剃剪铺、裁衣铺……衣食住行，无一有缺。终日居此，不觉抵夜，却又夜如白昼，无休无眠。可谓是有别于声色犬马之地的另一番快活窝。规模之大，称之为庄，实不为过。
比起普通瓦舍，臻融庄里的一应事物又来得优一等。房屋也好，戏曲杂耍也好，卖的吃食杂货也好，都非寻常可及，可又并不昂贵。故在臻融庄里穿行流连的，既有平民百姓，也有达官贵人，既有粗人鲁夫，也有文人雅士。高低兼顾，俗雅包容。
至于怎么赌……庄里近半勾栏的节目，都会加上赌博相关的内容。例如说书每一段结束，掷一骰子，赌大小，例如皮影戏里怎还有两只蛐蛐的影子呢，例如戏曲舞台旁边居然还斗着两鸡……如此这般，整大华能明赌之地，仅一臻融庄，别无他家。
框钱框得如此之花样百出却又光冕堂皇，钟承止早就猜到，霞凌阁、臻融庄，是一个主，但又有所不同。
马车只能停在臻融庄外，进庄只能步行。庄里热热闹闹，人来人往。钟承止又开始饶有兴趣地东张西望，每家店都要进去瞧瞧，见到吃食就要买来尝尝。
重涵跟在一旁与钟承止闲聊，以及干老差事——付银子。钟承止从来都是看上啥就拿，重涵便赶快过去付钱。一路逛逛游游，仿佛又回到会试之后整京城闲转的那几日。重涵心情随之转悦，付钱付得不亦乐乎，与钟承止聊得越来越开心。
兑现闱票之处在庄内最大的一座勾栏里。此勾栏可容纳数千人，名曰：融棚。
三人进到融棚之内，里面类似霞凌阁，实际为三层，中空部分直通天顶，四周每层都有栏杆或窗户，内置有桌椅。每层高度寻常，故不像霞凌阁有高深雄伟之感，但也相当宽敞。
棚内正北的台子上正演着杂剧，台下和二楼坐着不少人在吃喝看戏。当然，是在看戏，还是在看大台两旁小台上斗着的鸡，便不得而知。那两对鸡跟着杂剧的乐曲，鸡飞烂打得还颇有节奏。
融棚一层有一排小窗口，可买兑融棚内斗鸡的赌票，也可买兑所有臻融庄发售的赌票。
三张闱票能兑的钱对于重涵微不足道，今日不过是来陪着钟承止逛逛。三人在窗口下排了一小会队，重涵先把自己的三张闱票兑了，然后见钟承止把三张闱票交给景曲，景曲又拿出当日学子聚会买的那张白票，去窗口兑换。
窗口里的伙计一看到这张白票，脸色刷地就变了，说道：“客官等等，待小的去通报掌柜。”
重涵那日就好奇钟承止到底要景曲买了什么白票，当时不好问，后来便忘了。这会儿看伙计如此奇怪的反应，重涵不禁又好奇上，问道：“你买的什么白票？”
“不就是学着大家么。”钟承止笑回。
“学着大家？”
“买中状元啊。”钟承止毫无波澜地答道。
那日诸多学子买自己中状元以图吉利，而今日钟承止正是状元郎，当时若干了同样的事，现在便能兑现。但重涵一点都不认为，钟承止是会做这种图吉利事的人，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如果钟承止那时就知道能高中状元，其后与自己的赌约……到底算啥？耍人吗？
过了一会，那位见过多次的臻融庄冯老掌柜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对三人见了一礼，再对钟承止说：“钟公子，庄主早就恭候多时，烦钟公子随老朽上三楼一见。”
说完冯老掌柜做出引路的姿势，三人便跟随其后。
这时冯老掌柜对重涵说：“重公子，庄主只请钟公子单独相见，恐怕会花费些时间。重公子可在二楼雅间等候，或在一楼坐坐，或棚外逛逛再回来。”
“……”重涵停下身，“……那我就在这等。”
冯老掌柜点头行礼，准备带钟承止上楼，这时重涵问道：“承止买了多少自己中状元？”
几人回头。冯老掌柜发现重涵是对着自己问的。
冯老掌柜看了看钟承止，见钟承止未有表示，便回道：“买了一百两银子。”
“……”
重涵原地站了一会，脸上一路的笑意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接着重涵转身即往棚外走。
钟承止略显动容，给景曲施了个眼色，景曲立刻跟了上去。
钟承止再回头对冯老掌柜点了点头，示意无碍。冯老掌柜便继续带钟承止上楼。
一百两银子，能够一户寻常百姓吃个两三年。尽管对于重涵这些权贵子弟，一百两不多，但绝不会花这个钱就为买个无聊的吉利，还不让他人知道。
“怎么了？一日没见, 重二少爷被谁欺负了？”钟承止笑道。
“……”重涵把头埋在钟承止肩怀里, 人在轻轻地抖动。
钟承止拍了拍重涵后背。重涵才放开, 随后立刻把头转向房内走了进去。
钟承止将地上的餐盘拿起，进屋放到房内桌上：“饭不吃么？”
“……现在吃。”重涵在房里一直背对着钟承止，身子仍在轻轻地抖动。
钟承止朝着重涵缓缓走去：“吃了下午与我出去，去吗？”
“……嗯去。去哪？”重涵终于不再轻抖，用手胡乱擦了擦脸，转过身来。
“去换闱票, 忘了么？”
钟承止抬头与重涵对视。再如何忍耐，重涵脸上也是哭过的痕迹。
“哦臻融庄。嗯, 一起去。”重涵勉强笑了笑。
“嗯，先吃饭。”钟承止也笑了笑, 然后看到地上与床上的庚帖, “这是什么？”
“……”重涵顿了好一会, 用极为隐忍的声音说道, “求亲的庚帖……你要选一个吗？多是昨日的……”
钟承止随便拿起几封瞧了瞧。帖子上居然都把自己当成了重家义子，这庚帖便是写给重绥温的。钟承止不禁想到重绥温看到时的心情，绝对与自己听平安的呱噪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不是给你的吗？你要选个吗？”钟承止看着其中一封问重涵。
“不选……我不成亲……”重涵低头吞了吞口水，沉默须臾, “……你……要选吗？……爹说……你若有中意的……便给你办了这亲事……”
钟承止望着重涵，走近了一步：“……你想我选吗？”
“……不想……”两人对视着。
钟承止笑笑，抬手摸了摸重涵的脸, 擦掉了他没抹干净的泪痕：“那便不选。快吃饭。”说着歪头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重涵握住摸在自己脸上的手, 拿下轻轻摩挲：“嗯。”
重涵坐下吃饭, 钟承止也在其身旁坐下。俩人都没说太多话，只言片语地聊着。
“你吃了吗？”重涵扒着饭问道。
“吃过了。本想你朝考回来会来找我，一直没来我便过来了。”钟承止回。
“……我都不知你在家……”
钟承止笑笑：“这不是在吗。”
重涵一边吃一边时不时看向钟承止，钟承止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很快吃完，俩人出门上马车。对于重涵真有几日没见的景曲出现了，于是重涵打个招呼：“景大哥。”景曲点了点头。
三人如这数月来一样同坐在马车内。重涵只把钟承止手握在自己腿上，偶尔用拇指摩挲，一路上几乎一直看着钟承止。近几日下来，钟承止能这样面带微笑地坐在他身旁，时而转头对他笑笑，就已足够。只是重涵不由自主地在钟承止转过来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臻融庄，确实为赌庄，且在大华各大重要枢纽城市皆有别庄，但是表面上却并非如此，此点与霞凌阁颇为相似。
大华律法禁止私赌，可这档事就算法律再严明也无法完全杜绝。除去被允许的关扑一类，小赌场只能在各个城市瓦舍里占个小角落，还要偷偷摸摸。
若是实物赌，例如赌骰子、赌虫禽、赌奕棋，要么是弄一暗房，不明道的人路过都不知这地儿是干啥的，要么是沿街摆摊，有官兵来了撒腿就跑。还有非实物赌，例如闱票，能公开发售的全大华仅臻融庄一家，别家想发都得暗地里折腾。
所有这些非臻融庄以外的赌庄，如不是与官府有些交情，那一旦被查到，银子铁定是要拿去填充国库，而东家大体是要脑袋落地。但就算风险如此之大，在高额利润之下，何时会缺作奸犯科之人？
臻融庄则不同，其非但不隐于瓦舍之内，而是本身就为全大华最大的瓦舍。庄中勾栏无数，每日从朝至幕，各式各样的戏曲、杂技、说书在此轮番上演。勾栏之间还有数不清的店铺，杂货铺、饮食铺、算卦铺、剃剪铺、裁衣铺……衣食住行，无一有缺。终日居此，不觉抵夜，却又夜如白昼，无休无眠。可谓是有别于声色犬马之地的另一番快活窝。规模之大，称之为庄，实不为过。
比起普通瓦舍，臻融庄里的一应事物又来得优一等。房屋也好，戏曲杂耍也好，卖的吃食杂货也好，都非寻常可及，可又并不昂贵。故在臻融庄里穿行流连的，既有平民百姓，也有达官贵人，既有粗人鲁夫，也有文人雅士。高低兼顾，俗雅包容。
至于怎么赌……庄里近半勾栏的节目，都会加上赌博相关的内容。例如说书每一段结束，掷一骰子，赌大小，例如皮影戏里怎还有两只蛐蛐的影子呢，例如戏曲舞台旁边居然还斗着两鸡……如此这般，整大华能明赌之地，仅一臻融庄，别无他家。
框钱框得如此之花样百出却又光冕堂皇，钟承止早就猜到，霞凌阁、臻融庄，是一个主，但又有所不同。
马车只能停在臻融庄外，进庄只能步行。庄里热热闹闹，人来人往。钟承止又开始饶有兴趣地东张西望，每家店都要进去瞧瞧，见到吃食就要买来尝尝。
重涵跟在一旁与钟承止闲聊，以及干老差事——付银子。钟承止从来都是看上啥就拿，重涵便赶快过去付钱。一路逛逛游游，仿佛又回到会试之后整京城闲转的那几日。重涵心情随之转悦，付钱付得不亦乐乎，与钟承止聊得越来越开心。
兑现闱票之处在庄内最大的一座勾栏里。此勾栏可容纳数千人，名曰：融棚。
三人进到融棚之内，里面类似霞凌阁，实际为三层，中空部分直通天顶，四周每层都有栏杆或窗户，内置有桌椅。每层高度寻常，故不像霞凌阁有高深雄伟之感，但也相当宽敞。
棚内正北的台子上正演着杂剧，台下和二楼坐着不少人在吃喝看戏。当然，是在看戏，还是在看大台两旁小台上斗着的鸡，便不得而知。那两对鸡跟着杂剧的乐曲，鸡飞烂打得还颇有节奏。
融棚一层有一排小窗口，可买兑融棚内斗鸡的赌票，也可买兑所有臻融庄发售的赌票。
三张闱票能兑的钱对于重涵微不足道，今日不过是来陪着钟承止逛逛。三人在窗口下排了一小会队，重涵先把自己的三张闱票兑了，然后见钟承止把三张闱票交给景曲，景曲又拿出当日学子聚会买的那张白票，去窗口兑换。
窗口里的伙计一看到这张白票，脸色刷地就变了，说道：“客官等等，待小的去通报掌柜。”
重涵那日就好奇钟承止到底要景曲买了什么白票，当时不好问，后来便忘了。这会儿看伙计如此奇怪的反应，重涵不禁又好奇上，问道：“你买的什么白票？”
“不就是学着大家么。”钟承止笑回。
“学着大家？”
“买中状元啊。”钟承止毫无波澜地答道。
那日诸多学子买自己中状元以图吉利，而今日钟承止正是状元郎，当时若干了同样的事，现在便能兑现。但重涵一点都不认为，钟承止是会做这种图吉利事的人，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如果钟承止那时就知道能高中状元，其后与自己的赌约……到底算啥？耍人吗？
过了一会，那位见过多次的臻融庄冯老掌柜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对三人见了一礼，再对钟承止说：“钟公子，庄主早就恭候多时，烦钟公子随老朽上三楼一见。”
说完冯老掌柜做出引路的姿势，三人便跟随其后。
这时冯老掌柜对重涵说：“重公子，庄主只请钟公子单独相见，恐怕会花费些时间。重公子可在二楼雅间等候，或在一楼坐坐，或棚外逛逛再回来。”
“……”重涵停下身，“……那我就在这等。”
冯老掌柜点头行礼，准备带钟承止上楼，这时重涵问道：“承止买了多少自己中状元？”
几人回头。冯老掌柜发现重涵是对着自己问的。
冯老掌柜看了看钟承止，见钟承止未有表示，便回道：“买了一百两银子。”
“……”
重涵原地站了一会，脸上一路的笑意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接着重涵转身即往棚外走。
钟承止略显动容，给景曲施了个眼色，景曲立刻跟了上去。
钟承止再回头对冯老掌柜点了点头，示意无碍。冯老掌柜便继续带钟承止上楼。
一百两银子，能够一户寻常百姓吃个两三年。尽管对于重涵这些权贵子弟，一百两不多，但绝不会花这个钱就为买个无聊的吉利，还不让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