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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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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也跟着起身, 五人一同返回了花鸟阁。那位大肚和尚正站在花鸟阁门口, 对着周围人说道：“收到金叶的施主便为有缘之人。请有缘人今日落塌花鸟阁, 阁主晚间会为诸位答疑解惑。其他施主可在岛上自由游赏或离开。注意临安城门关门时间，勿要错过。”
钟承止望着大肚和尚的肚子，不禁想这一定是成日吃花鸟阁的“素食”，才能长成如此身材。
人群传来遗憾的叹息声，毕竟拿到金叶的只有少数几人，大多人只能无获而归。
大华虽不禁夜，但各大城的城门晚上会关闭。此时已过申时，从小瀛洲行船回到临安还需要近一个时辰，于是岛上无缘的来客多数不再停留, 纷纷去往码头，坐着自己来时的舟舫离开。本湛大师也向钟承止四人告辞，与其他几位大师一起离开了小瀛洲。
小瀛洲岛占地不小, 但岛上大部分都为岛中湖，陆地并不多。来客聚集之时, 似乎满岛处处是人显得颇为热闹, 此时人渐稀少，便显得幽静起来。
一名小沙弥带着钟承止四人到安排好的厢房, 然后说道：“四位施主可晚上一同去见阁主，但阁主只能替这位施主一人起卦。”小沙弥指了指钟承止。
钟承止问道：“不知可否换人？还是只求一卦，但换成其他人。”
小沙弥回答：“阁主只给有缘人起卦, 不予更换, 十分抱歉。”
钟承止点了点头, 小沙弥便行礼退了出去。
钟承止走进厢房内坐下，说道：“今日能当有缘人，应是恬淡的功劳。”
“谁知那家伙打的什么心思。”成渊显然也猜到与牧恬淡有关，有些不爽地说。
钟承止笑了笑：“你干嘛老看人家不顺眼。恬淡这人嘛，有所隐瞒，但并无谎言，且无恶意，不在要事上，无须对他太过防备。”
成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你准备一会问花鸟阁主什么问题？”
“嗯……”钟承止摸着下巴想了想，“去了再说吧。”
卫书水走过来：“承止方才问能否换人……”
钟承止一笑：“我无事欲卦。倒是卫大哥，漕帮内战也好，影林庄典籍也好，都值得一卦。”
卫书水点点头：“多谢承止心意。”
“卫大哥太客气。”钟承止摆了摆手，说道，“看今日放生，想找花鸟阁主请一卦花费可不小，还不一定能成。你们说会为此掷重金的都是什么人？”
成渊正倚在窗边望着楼下：“那出去瞧瞧？”
钟承止点点头，四人又一起走出房间。
走到花鸟阁一楼厅堂，就看到好几个人正围着牧恬淡说话。此时其他来客早已离去，围着牧恬淡的应该都是有缘人及其亲友，其中正好有那位颇出风头的高粱甲。高粱甲一人凑在牧恬淡身旁说个没完，周围几个姑娘家只好羞答答站在一旁，不好插话。
钟承止四人走近了点，想看看有缘人都是什么人物，
“……恬淡公子，这次一定要来我家。我堂兄乃今年新科进士，年方不过二四，将来可谓前途无量。过几日他载誉而归……”
高粱甲噼里啪啦，牧恬淡只是静静听着，时而微笑地点点头，没有回话。见钟承止四人就在不远处，牧恬淡对高粱甲和周围人行了一礼，径直朝钟承止走了过来，说道：“钟公子果然是有缘之人。”
钟承止举手抱礼：“还不是托恬淡的福。看来恬淡今日也是有缘人？”
牧恬淡一笑：“那是当然，与钟公子甚是有缘。”
钟承止：“那恬淡想问花鸟阁主什么问题？”
牧恬淡：“自然是如何获得钟公子芳心。”
钟承止懒得理会牧恬淡这些言辞，问道：“其他的有缘人，恬淡可都认识？”
牧恬淡摇摇头：“并不相识，不过都为临安城内富贵，恬淡大体知其身份。钟公子若有需要，晚膳之时，恬淡给钟公子介绍一番。”
钟承止转头望了眼厅堂里的人，除了那位高粱甲，就站着几位年轻姑娘和侍从，看来有缘人都在厢房里。钟承止便回牧恬淡：“那好，一会有劳恬淡。”然后转头对成渊三人说，“我去岛上转转，不用跟着，一会回来。”说罢钟承止对牧恬淡行了个礼，独自一人走出了花鸟阁。
小瀛洲尽管结构奇特，但景致布置却是典型的江南园林，一步一景，步移景异。
钟承止走上九曲桥，望着方才被人群挡住的景致，正欲好好观赏一番，平安飞落到钟承止头上猛抓了一爪。游了一天西湖啥也没干，平安鼓了一肚子气，此时正待爆发，结果刚要开吼还没来得及张嘴，又慌慌张张地飞走了。
“这位公子。”
钟承止转身，原来那位高粱甲跟了上来。钟承止行了个礼：“阁下有何指教？”
“咳……”高粱甲拿着一把扇子对自己扇了扇，踌躇片刻才说道，“公子好像和恬淡公子很熟？”
钟承止笑了笑：“今日初识而已。”
高粱甲皱了皱眉：“公子可别唬我。恬淡公子在临安盛名多年，从未见其主动与谁攀谈，你们关系定不一般。”高粱甲凑近一步，低声道，“可否……帮个忙？我堂兄乃今年新科进士，过几日他载誉而归，家中会置酒筵大宴宾客，还想请恬淡公子筵上演奏一曲。公子能否替我堂兄说个情？”
钟承止摇头道：“恕在下无能。在下与恬淡公子相识不过一日，实在帮不上忙。”
“诶……这位公子不要与我客气。”高粱甲搭上钟承止肩，“帮我这个忙，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看你不认识我，应该不是临安人？”
钟承止点点头：“只是游客，来临安赏西湖之景。”
高粱甲接着问：“听口音好像是京城来的？”
钟承止想了想，又点点头。
高粱甲笑了一笑，合起扇子在手上一敲：“看公子打扮，也是家中富贵之人，我就不与公子谈俗物，凡是临安或京城的事，想行个方便，找我黄博厚都是没错的。公子只要帮我这个忙，什么条件都好说。”
钟承止笑回：“在下是真与恬淡公子不熟，有心无力之。”
钟承止此次出行为公事，自然不想太过张扬，所带衣物都较为朴素。但重涵给钟承止置办的东西又能朴素到哪去？衣裳件件都是看似色泽淡朴，实则材质上佳。不过寻常人未必能分辨得出，黄博厚居然一眼看出来，钟承止不禁心道：这人家中是真富贵，且还有几分脑子。
黄博厚皱起眉：“公子这样就不好了，看你与恬淡公子相谈甚欢，可见关系不菲。不过举手之劳，动动嘴皮子就帮人一个大忙，不正是功德吗？而且我又不是不给银子，恬淡公子说多少就给多少，绝不还价。”
钟承止哭笑不得，这究竟是何种功德？正要再次推迟，黄博厚将钟承止手一抓，说道：“我知道公子不缺银子，但看公子也是读书人，现在尚年轻只想游历四方，过几年一定会想考个功名。我家中有人在翰林院任侍讲，说不准就是下届京城乡试的考官，行点方便……不难不难。还有，公子也应该知道今年新科状元年方十七，乃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我那新科进士堂兄与新科状元甚是相熟，已是莫逆之交。待公子回京城，我要堂兄引见一番，公子也可认识几位翰林。耳濡目染之下，考个功名那是手到擒来。”
钟承止更是哭笑不得了，想了想，好像没与哪位来自临安姓黄的进士甚是相熟。
黄博厚见钟承止一时没回话，以为是说动了，又赶紧补充道：“不瞒公子说，今日那个放生乌龟的人，姓吴名为光，我与他打赌谁能请到恬淡公子已久。你看看他那模样，怎能让小人得志！公子既然对结识翰林有兴趣，不如我堂兄的荣归筵你来一趟，我给你介绍介绍。”
黄博厚最后这句话歪打正着，倒是真把钟承止说动了。钟承止看了黄博厚一眼，不再拒绝，而是回道：“在下只能代黄公子传达盛情，至于恬淡公子能否答应，在下就无法确保了。”
黄博厚一听就乐了，拍拍钟承止肩：“有你这句话就行！这事就拜托……公子贵姓？”
钟承止：“免贵姓钟。”
“这事就拜托钟公子了。”黄博厚把手里的扇子递给钟承止，“这扇子你拿着。四月十一荣归筵你就拿着这扇子来我家，自可当请柬用。”
黄博厚笑着又拍了拍钟承止肩膀，转身回了花鸟阁。
钟承止把扇子打开又合上，摇了摇头，往九曲桥另头走去。
平安再次飞下来落到钟承止头上，左右张望了一圈，终于憋足了劲儿：“你又偷懒！又闲散！”
钟承止一副逃不过的表情：“我不是在干活嘛。”
平安吼道：“明明跑出来偷懒！来临安可不是要你来逛西湖的！”
钟承止挥着手里的扇子：“你看看，来一趟西湖，就抓到两大线索。”
“嗯？”平安问，“何线索？”
钟承止：“鬼市与花鸟阁主，不是两大线索吗？”
平安转了转脑袋：“与花鸟阁主有何关系？”
“这花鸟阁主身份……我有点想法。一会去见花鸟阁主之时，你同我一起进去，然后我要你做啥你就做啥，知道吗？”钟承止拿扇子敲了下头上的平安。
平安飞起来：“我要你做什么你就不做什么！你要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什么道理？！”
钟承止不理会平安的怒吼，手里敲着扇子悠闲地走在九曲桥上：“易云呢，在不在？”
平安落到钟承止肩膀上，换了阎王那有气无力的声音：“你怎知我在？”
钟承止：“还有人比你更闲吗？”
阎王：“……咳，啥事？”
钟承止：“公治派这几年还有送人来断质吗？”
阎王：“公治派早跟着扶山派混了，怎可能还送人来？而且公治派与卢医堂、班输派一样，多数功法无需优异的魂质即可传承，本就无须依靠阴府。所以你可别把府里的马不当回事，丢一匹可就少一匹的。”
钟承止：“你知道要做点准备了吧？”
阎王：“要黑白无常去打点了。”
钟承止：“要他俩准备得差不多了，直接来找我。”
阎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知道了，你注意点，别那么懒散。”
钟承止不禁说道：“你有资格说我吗？”
“你们两个！什么不比！就比谁懒！”平安换回了自己声音，“跟着你们两主子我也算倒了八辈子霉！”
钟承止笑了笑，下了九曲桥，再走一点，便到了西湖边。钟承止沿着西湖水岸慢慢走，一边走一边对平安说一会要做什么。怡人的湖光山色下，平安的呱噪似乎也不再刺耳。走到一处水榭，钟承止坐了下来，从衣服里拿出重涵的信。
重涵的信太长，昨日只是匆匆一览，尚未细看，此时钟承止才认真读了起来。
长长的信里写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事儿，例如韩玉又吃什么弄坏了肚子，李章明又无意间把谁说得哑口无言，张海云的八面玲珑……还提到了李宏风。
李宏风也进了翰林院，这倒不是出人意外之事，但他一改以往处处与重涵争锋相对，变得与世无争起来。不过和重涵四人一科同榜不同，李宏风的死党不但没一人入翰林，连中进士的都没有，自然无法像过去在国子监那样，多对多打团战。每日李宏风只是默默在翰林院做教习安排他的事，不多话也不出风头，甚至有些外地的新科进士至今不知道李宏风是谁的儿子。
“……约莫李宏风也有了意中之人，便突而变得成熟明事……”
钟承止读到此不禁摇了摇头。重涵还不知道李宏风意中人正是他自己，而且中意了那么多年。
重涵的信同他的目光一样，不用任何刻意的语言，满满的情意早已浮出纸面，在这些琐碎的杂事片语里，无声地述说着一句……我爱你。
钟承止明白许多道理，世间诸多道理都可以从书中明白，但就算明白所有道理，很多事情却依然不明白，就如同——爱情。
三个月前的钟承止无论如何也未曾想过，三个月后的他不管怎样努力也无法从一个人的怀抱里挣脱而出。为何那双手臂他用尽全力也推不开，他自己也不明白。
究竟要让重涵站在何处，钟承止到现在也未决定，他实在没法再把重涵当作普通人考虑到每环每套里，故依着钟承止的性子，便让一切顺其自然，由重涵自己做出选择。
把厚厚的信从头到尾好好读过一遍之后，钟承止把信塞回信封收到衣服里，顺着岸边从岛的另一头绕回花鸟阁。
其他人也跟着起身, 五人一同返回了花鸟阁。那位大肚和尚正站在花鸟阁门口, 对着周围人说道：“收到金叶的施主便为有缘之人。请有缘人今日落塌花鸟阁, 阁主晚间会为诸位答疑解惑。其他施主可在岛上自由游赏或离开。注意临安城门关门时间，勿要错过。”
钟承止望着大肚和尚的肚子，不禁想这一定是成日吃花鸟阁的“素食”，才能长成如此身材。
人群传来遗憾的叹息声，毕竟拿到金叶的只有少数几人，大多人只能无获而归。
大华虽不禁夜，但各大城的城门晚上会关闭。此时已过申时，从小瀛洲行船回到临安还需要近一个时辰，于是岛上无缘的来客多数不再停留, 纷纷去往码头，坐着自己来时的舟舫离开。本湛大师也向钟承止四人告辞，与其他几位大师一起离开了小瀛洲。
小瀛洲岛占地不小, 但岛上大部分都为岛中湖，陆地并不多。来客聚集之时, 似乎满岛处处是人显得颇为热闹, 此时人渐稀少，便显得幽静起来。
一名小沙弥带着钟承止四人到安排好的厢房, 然后说道：“四位施主可晚上一同去见阁主，但阁主只能替这位施主一人起卦。”小沙弥指了指钟承止。
钟承止问道：“不知可否换人？还是只求一卦，但换成其他人。”
小沙弥回答：“阁主只给有缘人起卦, 不予更换, 十分抱歉。”
钟承止点了点头, 小沙弥便行礼退了出去。
钟承止走进厢房内坐下，说道：“今日能当有缘人，应是恬淡的功劳。”
“谁知那家伙打的什么心思。”成渊显然也猜到与牧恬淡有关，有些不爽地说。
钟承止笑了笑：“你干嘛老看人家不顺眼。恬淡这人嘛，有所隐瞒，但并无谎言，且无恶意，不在要事上，无须对他太过防备。”
成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你准备一会问花鸟阁主什么问题？”
“嗯……”钟承止摸着下巴想了想，“去了再说吧。”
卫书水走过来：“承止方才问能否换人……”
钟承止一笑：“我无事欲卦。倒是卫大哥，漕帮内战也好，影林庄典籍也好，都值得一卦。”
卫书水点点头：“多谢承止心意。”
“卫大哥太客气。”钟承止摆了摆手，说道，“看今日放生，想找花鸟阁主请一卦花费可不小，还不一定能成。你们说会为此掷重金的都是什么人？”
成渊正倚在窗边望着楼下：“那出去瞧瞧？”
钟承止点点头，四人又一起走出房间。
走到花鸟阁一楼厅堂，就看到好几个人正围着牧恬淡说话。此时其他来客早已离去，围着牧恬淡的应该都是有缘人及其亲友，其中正好有那位颇出风头的高粱甲。高粱甲一人凑在牧恬淡身旁说个没完，周围几个姑娘家只好羞答答站在一旁，不好插话。
钟承止四人走近了点，想看看有缘人都是什么人物，
“……恬淡公子，这次一定要来我家。我堂兄乃今年新科进士，年方不过二四，将来可谓前途无量。过几日他载誉而归……”
高粱甲噼里啪啦，牧恬淡只是静静听着，时而微笑地点点头，没有回话。见钟承止四人就在不远处，牧恬淡对高粱甲和周围人行了一礼，径直朝钟承止走了过来，说道：“钟公子果然是有缘之人。”
钟承止举手抱礼：“还不是托恬淡的福。看来恬淡今日也是有缘人？”
牧恬淡一笑：“那是当然，与钟公子甚是有缘。”
钟承止：“那恬淡想问花鸟阁主什么问题？”
牧恬淡：“自然是如何获得钟公子芳心。”
钟承止懒得理会牧恬淡这些言辞，问道：“其他的有缘人，恬淡可都认识？”
牧恬淡摇摇头：“并不相识，不过都为临安城内富贵，恬淡大体知其身份。钟公子若有需要，晚膳之时，恬淡给钟公子介绍一番。”
钟承止转头望了眼厅堂里的人，除了那位高粱甲，就站着几位年轻姑娘和侍从，看来有缘人都在厢房里。钟承止便回牧恬淡：“那好，一会有劳恬淡。”然后转头对成渊三人说，“我去岛上转转，不用跟着，一会回来。”说罢钟承止对牧恬淡行了个礼，独自一人走出了花鸟阁。
小瀛洲尽管结构奇特，但景致布置却是典型的江南园林，一步一景，步移景异。
钟承止走上九曲桥，望着方才被人群挡住的景致，正欲好好观赏一番，平安飞落到钟承止头上猛抓了一爪。游了一天西湖啥也没干，平安鼓了一肚子气，此时正待爆发，结果刚要开吼还没来得及张嘴，又慌慌张张地飞走了。
“这位公子。”
钟承止转身，原来那位高粱甲跟了上来。钟承止行了个礼：“阁下有何指教？”
“咳……”高粱甲拿着一把扇子对自己扇了扇，踌躇片刻才说道，“公子好像和恬淡公子很熟？”
钟承止笑了笑：“今日初识而已。”
高粱甲皱了皱眉：“公子可别唬我。恬淡公子在临安盛名多年，从未见其主动与谁攀谈，你们关系定不一般。”高粱甲凑近一步，低声道，“可否……帮个忙？我堂兄乃今年新科进士，过几日他载誉而归，家中会置酒筵大宴宾客，还想请恬淡公子筵上演奏一曲。公子能否替我堂兄说个情？”
钟承止摇头道：“恕在下无能。在下与恬淡公子相识不过一日，实在帮不上忙。”
“诶……这位公子不要与我客气。”高粱甲搭上钟承止肩，“帮我这个忙，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看你不认识我，应该不是临安人？”
钟承止点点头：“只是游客，来临安赏西湖之景。”
高粱甲接着问：“听口音好像是京城来的？”
钟承止想了想，又点点头。
高粱甲笑了一笑，合起扇子在手上一敲：“看公子打扮，也是家中富贵之人，我就不与公子谈俗物，凡是临安或京城的事，想行个方便，找我黄博厚都是没错的。公子只要帮我这个忙，什么条件都好说。”
钟承止笑回：“在下是真与恬淡公子不熟，有心无力之。”
钟承止此次出行为公事，自然不想太过张扬，所带衣物都较为朴素。但重涵给钟承止置办的东西又能朴素到哪去？衣裳件件都是看似色泽淡朴，实则材质上佳。不过寻常人未必能分辨得出，黄博厚居然一眼看出来，钟承止不禁心道：这人家中是真富贵，且还有几分脑子。
黄博厚皱起眉：“公子这样就不好了，看你与恬淡公子相谈甚欢，可见关系不菲。不过举手之劳，动动嘴皮子就帮人一个大忙，不正是功德吗？而且我又不是不给银子，恬淡公子说多少就给多少，绝不还价。”
钟承止哭笑不得，这究竟是何种功德？正要再次推迟，黄博厚将钟承止手一抓，说道：“我知道公子不缺银子，但看公子也是读书人，现在尚年轻只想游历四方，过几年一定会想考个功名。我家中有人在翰林院任侍讲，说不准就是下届京城乡试的考官，行点方便……不难不难。还有，公子也应该知道今年新科状元年方十七，乃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我那新科进士堂兄与新科状元甚是相熟，已是莫逆之交。待公子回京城，我要堂兄引见一番，公子也可认识几位翰林。耳濡目染之下，考个功名那是手到擒来。”
钟承止更是哭笑不得了，想了想，好像没与哪位来自临安姓黄的进士甚是相熟。
黄博厚见钟承止一时没回话，以为是说动了，又赶紧补充道：“不瞒公子说，今日那个放生乌龟的人，姓吴名为光，我与他打赌谁能请到恬淡公子已久。你看看他那模样，怎能让小人得志！公子既然对结识翰林有兴趣，不如我堂兄的荣归筵你来一趟，我给你介绍介绍。”
黄博厚最后这句话歪打正着，倒是真把钟承止说动了。钟承止看了黄博厚一眼，不再拒绝，而是回道：“在下只能代黄公子传达盛情，至于恬淡公子能否答应，在下就无法确保了。”
黄博厚一听就乐了，拍拍钟承止肩：“有你这句话就行！这事就拜托……公子贵姓？”
钟承止：“免贵姓钟。”
“这事就拜托钟公子了。”黄博厚把手里的扇子递给钟承止，“这扇子你拿着。四月十一荣归筵你就拿着这扇子来我家，自可当请柬用。”
黄博厚笑着又拍了拍钟承止肩膀，转身回了花鸟阁。
钟承止把扇子打开又合上，摇了摇头，往九曲桥另头走去。
平安再次飞下来落到钟承止头上，左右张望了一圈，终于憋足了劲儿：“你又偷懒！又闲散！”
钟承止一副逃不过的表情：“我不是在干活嘛。”
平安吼道：“明明跑出来偷懒！来临安可不是要你来逛西湖的！”
钟承止挥着手里的扇子：“你看看，来一趟西湖，就抓到两大线索。”
“嗯？”平安问，“何线索？”
钟承止：“鬼市与花鸟阁主，不是两大线索吗？”
平安转了转脑袋：“与花鸟阁主有何关系？”
“这花鸟阁主身份……我有点想法。一会去见花鸟阁主之时，你同我一起进去，然后我要你做啥你就做啥，知道吗？”钟承止拿扇子敲了下头上的平安。
平安飞起来：“我要你做什么你就不做什么！你要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什么道理？！”
钟承止不理会平安的怒吼，手里敲着扇子悠闲地走在九曲桥上：“易云呢，在不在？”
平安落到钟承止肩膀上，换了阎王那有气无力的声音：“你怎知我在？”
钟承止：“还有人比你更闲吗？”
阎王：“……咳，啥事？”
钟承止：“公治派这几年还有送人来断质吗？”
阎王：“公治派早跟着扶山派混了，怎可能还送人来？而且公治派与卢医堂、班输派一样，多数功法无需优异的魂质即可传承，本就无须依靠阴府。所以你可别把府里的马不当回事，丢一匹可就少一匹的。”
钟承止：“你知道要做点准备了吧？”
阎王：“要黑白无常去打点了。”
钟承止：“要他俩准备得差不多了，直接来找我。”
阎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知道了，你注意点，别那么懒散。”
钟承止不禁说道：“你有资格说我吗？”
“你们两个！什么不比！就比谁懒！”平安换回了自己声音，“跟着你们两主子我也算倒了八辈子霉！”
钟承止笑了笑，下了九曲桥，再走一点，便到了西湖边。钟承止沿着西湖水岸慢慢走，一边走一边对平安说一会要做什么。怡人的湖光山色下，平安的呱噪似乎也不再刺耳。走到一处水榭，钟承止坐了下来，从衣服里拿出重涵的信。
重涵的信太长，昨日只是匆匆一览，尚未细看，此时钟承止才认真读了起来。
长长的信里写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事儿，例如韩玉又吃什么弄坏了肚子，李章明又无意间把谁说得哑口无言，张海云的八面玲珑……还提到了李宏风。
李宏风也进了翰林院，这倒不是出人意外之事，但他一改以往处处与重涵争锋相对，变得与世无争起来。不过和重涵四人一科同榜不同，李宏风的死党不但没一人入翰林，连中进士的都没有，自然无法像过去在国子监那样，多对多打团战。每日李宏风只是默默在翰林院做教习安排他的事，不多话也不出风头，甚至有些外地的新科进士至今不知道李宏风是谁的儿子。
“……约莫李宏风也有了意中之人，便突而变得成熟明事……”
钟承止读到此不禁摇了摇头。重涵还不知道李宏风意中人正是他自己，而且中意了那么多年。
重涵的信同他的目光一样，不用任何刻意的语言，满满的情意早已浮出纸面，在这些琐碎的杂事片语里，无声地述说着一句……我爱你。
钟承止明白许多道理，世间诸多道理都可以从书中明白，但就算明白所有道理，很多事情却依然不明白，就如同——爱情。
三个月前的钟承止无论如何也未曾想过，三个月后的他不管怎样努力也无法从一个人的怀抱里挣脱而出。为何那双手臂他用尽全力也推不开，他自己也不明白。
究竟要让重涵站在何处，钟承止到现在也未决定，他实在没法再把重涵当作普通人考虑到每环每套里，故依着钟承止的性子，便让一切顺其自然，由重涵自己做出选择。
把厚厚的信从头到尾好好读过一遍之后，钟承止把信塞回信封收到衣服里，顺着岸边从岛的另一头绕回花鸟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