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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驿这种地儿, 自然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有小吏守着,虽然通常不是在发呆就是在打盹儿。
进入邮驿,钟承止拍醒了睡得呼噜满屋的小吏,要了笔纸给孙煦写了一封信。刚放入信封, 钟承止想了想,又给重涵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将给重涵的信封好折了折,塞到给孙煦的信封里, 再封好。钟承止看着鼓鼓的信笑了笑, 把没一会功夫又睡着的小吏叫醒。小吏当着钟承止面将信封入信筒,用急脚递发走。钟承止见礼道谢,离开邮驿。
其实钟承止与成渊为公事来临安应住在驿站才对, 但临安的驿站修了已有数十年,尽管当初修得是相当奢华,但房子这东西时日一久便看起来有些破旧, 于是对于现在不缺银子的钟承止, 可不愿意有好的客栈不住, 住在破驿站里。
驿站内还是住着一些小的官吏, 此时有几人正从外面回来,虽并不认识钟承止, 但既然从邮驿出来, 那非官即吏,于是也都客气地见着礼。钟承止便也客气地回礼, 顺便抬头看了看驿站整楼, 只有寥寥几个房间透出了灯光, 估计整三桥住得最空的房子就是这驿站了
走出驿站院子,三桥的喧嚣立刻涌到耳边,仿佛从缓缓的小河汇入了奔腾的钱塘江。但钟承止却停下了脚步,在这嘈杂纷乱的声响中,钟承止感觉到了一丝特别的气息与目光。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流,好像从任何一处散出气息与投来目光都不足为奇。钟承止未有四处张望,只停留了片刻又迈起脚,走入了三桥街道。邮驿与风雨来隔着其实不过步行一柱香的路程,若加快步伐没一会便可回去。但钟承止转了个弯,朝向风雨来反方向走。
街两侧是一个又一个铺子与客栈,钟承止闲庭信步般穿行而过,但每走几步便略微地加快一毫步伐,看起来似乎一直在匀步行走,而当走出三桥时,钟承止已变为与寻常人小跑无异的速度。这时钟承止能分明地感受到,那丝气息与目光一直跟着自己,并且……
离三桥最近的城门是涌金门,但涌金门入夜关闭,此时早已过了关门时间,钟承止便朝着稍远一点的清波门走。就如昨夜去鬼斗蛋,一出清波门,城内的喧闹戛然而止,四周一片黯淡,阑珊的火光微弱地照亮了城门附近的街道,再远向西湖便浸入了黑暗。
清波门正对着雷峰塔,昨日在马车里未有得见,今日一出城门,钟承止便远远望到星空下夕照山与雷峰塔的黑色剪影。钟承止沿着清波门出来的街道继续往南,正是雷峰塔与净慈寺的方向。
南边在临安城内即是深宅大院与官府行宫,越向南便越来越安静,越来越黯淡。钟承止脚下越来越快,已是寻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临湖的暖风在耳边变得嗖嗖作响,柳浪溶为了卷向后方的潮涌。
待雷峰塔与净慈寺都扔在了身后,彻底进入南屏山内,到了山脚树林中一小片略宽敞的空地,钟承止停下来。四周草木环绕,虫鸣树影,星光将夜幕中叠叠绿叶镀上一层稀薄的银晖。一路跑来眼睛习惯了黑暗,这月色似乎就足够将一切照得清晰可见。
“该出来了吧?一直跟着有何意思?”
钟承止面色淡然,转了个身,正正对着那气息与目光的方向说道。
咚——一声落地声响,一个黑影从树上跳下来,双脚踏在了草地上。正是路岐人瓷碗边的那双脚。
黑影走了几步,手蹭了蹭鼻子:“嘿嘿。”
钟承止眼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面迎着月光,脸上嘴角高高翘起,挂着得意的笑容。手臂抬起抱在脑后,背后交叉挂着两把巨斧,正大摇大摆地缓缓走来。个子虽不矮,但容貌与身板都残留着少年未脱的稚气,尽管应只比钟承止小一两岁,看起来却像个小孩子。
“少爷我就想看看青龙、白虎、玄武、朱雀都这么当回事的人,是何许模样。特地不远千里,专程来看你的哦。”
钟承止继续面色淡然地看着少年,未发一语。
少年等了半天没得到回话,努起嘴:“嗯……?我看你与其他人都交谈甚欢,怎么与我就这般沉默?”
钟承止仍旧无言。
“嗯哼。”少年已经走到了钟承止面前,于是转个方向,横着走,“青龙认为尽量避免与你正面交锋为上,白虎快烦死你啦,玄武与朱雀倒似乎颇中意于你,还挺想与你亲近。”少年转回头看了钟承止一眼,又走到钟承止面前,“其实我觉着,既然那四个家伙都当你是回事,你干脆别当什么钟大人,来与我们一起如何?如今你们那阴府,还有何意思?难道还以为能回到昔日的风光?不如同我们一起开创一个新时代,如何?”
少年比钟承止矮一点,手依然抱在脑后,略抬起头带着一脸天真无邪的期待看着钟承止。
钟承止微微垂目:“无才以受。”
“嗯?”少年手在脑后动了动,双手握住了斧柄,“不是青龙都差点败于你手下?那岂非——”少年说着同时,突然将身后两把巨斧举过头顶。
“——相当厉害——?!!”巨斧的利刃闪着同月色一样的寒光,朝着钟承止沉重迅猛地挥砍而下!
钟承止脚朝一旁小迈一步,身子顺着一侧,巨斧几乎是抚着钟承止衣裳划空而下,深深扎入了草地,却未伤到钟承止分毫。
少年握着斧柄,整个腰都弯了下来,用力一拔,两把巨斧带着飞起的泥土再次被举过头顶。少年面色依然挂着得意的笑容,未做任何停留,继续朝钟承止挥砍。巨斧看起来起码有数百斤沉,却被这少年耍得宛若轻羽薄剑。
就如那次披靡榜擂台赛上对乌铁,钟承止只抱着手臂迈步侧身,未做任何其他举动。每一斧好像定要将钟承止一砍为二,却都被钟承止将将避过。只是同时两把巨斧挥砍,看起来更加惊险万分。少年时而两斧从两路挥来,钟承止便须大迈步躲过。巨斧反复扎入草地又被迅速拔起,带起的泥土如灰霾弥散,在钟承止与少年身周环绕。
数十招过后,若不是黑夜,定能看到这处草地一片狼藉。
少年停了下来,两手各握着两把巨斧斧柄扛在双肩上,脚踢着地上的泥土,边走边说道:“嗯……还堪入目,那阴府之人莫非皆然这般?那确实……。”
少年走到离钟承止数尺距离,微微弯下腰,双臂往外一张,如掷出了两把小飞刀,将这千斤鼎重的两把巨斧朝着两侧抡了出去。
“……有些意思——!”少年的笑容下,巨斧旋着巨大的银盘,响着浑厚的嗡响,在这小小的一片空地里划了两个圆弧,从左右两路对着钟承止如两只苍鹰夹击横冲而来。
钟承止纵着两斧连线,向前迈出一大步。两斧眼看即将相撞到一起,少年双手举到前方,在空中对自己怀中一拉。
两斧就好像被无形的线拽着,瞬间转变方向,朝钟承止背后砍来。
钟承止眉头微皱,直接跃然而起,跳到空中向后翻旋一周。而同时,少年双手向前一推,两把巨斧再次如被线扯又立刻倒退,朝着钟承止落下之处砍去。
钟承止从空而坠似乎避无可避,这即将羊落虎口,被双斧夹砍为两截的瞬间,钟承止眼里绿光一闪,从衣服里取出三枚铜板,两手将其中两枚正对着两把巨斧弹去。
不远处的少年见到钟承止这一举动,随即想再控制巨斧。而在两枚铜板弹出的霎时,钟承止弹出了第三枚铜板。
小小的铜板在夜幕中浮着一层悠悠荧光,直朝少年的眉心射去,转瞬就在钟承止与少年之间如烟火般划出了一条暗绿长线,少年毫无办法,只得蹲下低头闪躲。同一时刻,另外两枚铜板抵住两把巨斧的来路,在斧刃上擦出丝丝火花,看起来不过螳臂档车,然而螳臂仿佛力大无穷,巨斧节节变缓,最后终于停下,与铜板一起重重坠下,刚好空出了钟承止落地的位置。
当少年躲过射来的铜板再次抬起头,钟承止已经在两把巨斧的双刃之间站得稳稳当当,淡然俯视着蹲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挂在脸上的笑容不再,盯着钟承止一动不动,须臾后又笑出来:“……呵呵,挺厉害的。”
少年站起身,拍拍衣袖,整了整衣裳:“算啦,不与你玩了,没意思。”说罢同一开始一样,将手臂抱在脑后,大摇大摆地缓缓朝钟承止走来,“时候也不早了,回家……”
突然,少年毫无征兆地双手猛然举起:“……睡觉去吧——!”
落在钟承止两侧的巨斧顷刻间刀刃斜向上浮空挥起,各砍向钟承止的一侧腿,如此近距离又是夹击根本避无可避。
少年嘴角再度高高翘起,两把千斤巨斧如刀切豆腐,势不可挡交错砍穿钟承止身体,从两侧飞回到了少年手中,少年笑道:“斧子即在脚边,不知先走开吗,站着耍什么帅。生得这么好看,真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