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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波门外街道上本有的阑珊笼火也被暴雨扑得熄灭, 只有从城门口还透出一点光亮。关城门后再入城都须被检查, 但大华和平多年,别说临安, 即便京城, 都检查得不甚严密。不过当钟承止走进城门时,守卫的士兵看到倒是问起:“这位公子,你衣裳怎么这样了?嗯……”士兵捂着鼻子,“还有味儿。”
钟承止今日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衣裳, 此时却被血泥渍染得近乎全黑,与那片不自然的空地一样, 散着暴雨也洗刷不掉的浓重血腥味。
不像刚才一路明显的面露疲惫, 钟承止这会儿表情似乎与平常别无二致,笑着回道:“一下雨便完全见不着路, 不小心摔进泥地打了个滚。”
士兵又把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你们这些文人, 肯定是去外面那些个园子夜游了吧。看你这面色,快点回家把衣裳换了,小心生病。这么大雨,也够倒霉的。”士兵说着站回了原处。
钟承止对士兵点头见了小礼,进入城内,但没有回风雨来, 而是去了臻融庄。
一场暴雨后, 臻融庄比平常这个时候要安静许多, 庄内街道中的人三三两两, 看起来有些冷清, 但若是比起别处,依然算是热闹。尤其当钟承止走进云棚,那般喧闹嘈杂比白日更甚。估计这一下雨,露天的勾栏都得收场子,于是夜不归宿的人全跑到了大棚子里,吵得沸沸扬扬,都没几人注意到这正有一个全身透湿,浸满污渍的人走进来。只有近处的人被味道引得转回头疑惑地看了看。
钟承止走到棚内楼梯处正待上楼,临安臻融庄的掌柜迎了出来。
上次见面只交谈了片语,此时掌柜带着钟承止上楼,郑重自我介绍了番。原来临安臻融庄的掌柜也姓冯,不知与京城臻融庄的冯老掌柜是何关系,于是为了区分,旁人只好呼其小冯掌柜,而小冯掌柜倒是以老夫自称。
小冯掌柜带着钟承止到三楼一间雅间内,刚坐下没一会,就有侍从拿了套衣裳与布巾过来。
“随意取来的陋衣,钟大人勿介意,别凉了身子才好。老夫一会再来。”小冯掌柜说完就转身向外走。
这时钟承止说道:“还劳烦小冯掌柜取份笔墨纸砚来。”
小冯掌柜点点头,出了雅间。
说是陋衣,其实是缎子的,且做工精良,款式考究,估计是上次买女装的陈家铺子取来的成衣,还考量了钟承止身材,大小基本合适。这小冯掌柜做事与冯老掌柜一样滴水不漏。
钟承止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拿在手上,污秽无比,淌落着滴滴黑水。
钟承止不忍弄脏雅间里的摆设,只得将脱下的衣裳折了折放在地上。
这衣裳是重涵给钟承止做的,即便成了这样,钟承止也不想扔掉。而重涵……
就如这一团垢渍的衣裳,自己不过是污秽的血泥,会把光亮的绸缎染得一片恶浊,如何洗也洗不掉……
钟承止拿布巾随意擦了擦身子,换上“陋衣”。过了没一会,小冯掌柜敲敲门走了进来,把笔墨纸砚放到了雅间内的桌子上。
钟承止坐下开始写信,小冯掌柜则主动站到雅间内窗口望向楼下的喧闹,避免看到信的内容。
钟承止先写了两封较长的信,放入信封封好。搁在桌上的左手一直握着拳,钟承止把拳头张开,看了看手里的小玉钟,拿到指尖抚了抚,再紧紧握回手里,又写了一封十分简短的信。
钟承止起身,把信交一封一封地交给小冯掌柜:“这封给俞掌门,这封给皇上,这封……给重涵。”
小冯掌柜接过点了点头:“钟大人放心,寻常一日即可送达,若沿途天气不佳,至多两日。另外,就在钟大人来之前几刻,京城那有灯火传书,早前计划已成,步步精准,毫无偏缺。待明后日会有写了详尽情况的信件发来,到时老夫会第一时间送到钟大人之手。”
钟承止微微颔首:“那等小冯掌柜的消息。”
小冯掌柜:“钟大人放心,不知还有无其他吩咐?”
钟承止沉默片刻:“……有绳子吗?”
没一会,小冯掌柜取了红绳来。钟承止把小玉钟与小碎玉的断绳换掉,重新穿好,戴回脖子上。
小冯掌柜此时问道:“不知是否需要准备马车?”
钟承止的面色苍白,嘴唇无色,尽显疲惫,任谁看也知身体有异。
钟承止勉强地笑了笑:“没事,不差这几步路。”说着便去拿地上的衣裳。
小冯掌柜立刻又说道:“钟大人这湿衣裳,稍后老夫会洗好晾干一起送去。”
钟承止点点头,向小冯掌柜告辞,独自离开了臻融庄。
穿过暴雨过后无人的街道,钟承止走回了风雨来。
谢常还在钟承止房间坐着,尤天与吉利俩人对刚才事都有些懵,跑来询问谢常,结果被谢常打岔,最后成了三人侃大山。
钟承止推门一进来,便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谢常赶快冲来接住钟承止抱到床上。并招呼小二去准备热水。
尤天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刚刚还不好好的?”
谢常替钟承止把鞋子脱掉盖上被子:“魂力消耗过度,怎么出来没几个月,变得这么乱来。”
尤天:“魂力?是什么玩意?”
谢常挠了挠自己的白卷毛:“这个如何说?就与体力一样。你若太累不也会倒床睡觉吗。”
尤天满脸疑问地看了看躺在床上已不省人事的钟承止:“不明白,这么一会时间干啥累这样了?”
谢常:“你问了半天的昨夜那两阵,都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寻常人包括阴府的人就算天资卓越,将阵法完全学会,施出来最多挡个小石子,传只小鸟。能做到那样大阵的只有史家人与钟家人,也就是阎王与钟大人。但大阵会使魂力耗损巨大。昨儿才摆了俩,今儿又来个更大的,不要命了。”
这时啪——一声,成渊急匆匆地推门而入,见到床上的钟承止,松了一口气。
尤天见到成渊神色,知道事情不一般,此时也不好发问,努了努嘴,拉着乖乖的“小弟”吉利回去了自己房间。
成渊看着钟承止样子,握住钟承止的手,抚了抚钟承止额头,皆是冰凉。但成渊不懂医术,毫无办法,焦急全写在了脸上,对着谢常问道:“怎么办?如何会这样?原来可曾如此?”
谢常在小二拿来的热水里浸了一块布巾,又拧干,成渊一把接了过去。
谢常摇摇头:“承止从不是乱来之人,照说有何危险也应是先回来寻我们,而不该直接用到大杀阵。尤其昨日才摆两阵的情况下,一个大杀阵足以让魂力消耗殆尽,实不寻常。不过方才我瞧了瞧。似乎未受伤,若只消耗过度,休息些天便好,无大碍,待景曲回来再看看。”
成渊替钟承止擦着滞在身上的血泥,暴雨虽冲掉了不少,但还很多残留在头发与体间,不沐浴根本弄不干净。这时景曲也寻了一圈没遇上人,回了客栈,见到钟承止在床上,直奔而来,把了把脉,确定只是消耗过度,便要成渊守着钟承止,与谢常、卫书水说了南屏山那处空地的位置,自己出去买了些药材,回来熬好药也同去。成渊则抱起钟承止去到浴堂,各自忙了起来。
……
臻融庄陈家铺子内。
王姑娘方才找了套衣裳给臻融庄的侍从,又整理了下装衣裳的箱子,再走到铺子门口准备锁上大门,突然一个人影窜了进来。
“啊——!”大晚上的,王姑娘吓一大跳,尖叫出来。
“别叫,别叫。我啊,姐。”黑影拉了拉王姑娘,笑呵呵地说道。
王姑娘定睛看了看,然后皱起眉头,在黑影手臂上拧了一把:“你还知叫姐!这么久到哪去了!信也不来一封!人也不见一个!”
“姐!痛!轻点。”黑影拿掉了王姑娘拧着自己的手,走进了铺子内灯光下,居然是水中月——王小里。
王姑娘关掉铺子门,也走了进来:“怎突然回来,也不先来封信。今儿就在铺子里睡吧,与姐好好说说最近都去哪了。”
“不,姐。你清理清理东西赶快同我离开。”水中月直接往铺子内的王姑娘房间走。陈家铺子其他的小二都是临安人,晚上收了铺子便会回家。只有王姑娘一人无家可回,平日都住在铺子里。
“为何?你怎一回来就奇奇怪怪的。”王姑娘不解地跟着水中月进了自己房间。
“别问了,姐,听我的没错,临安马上有大事了,晚点保不准出不去了,赶快与我走。”水中月取了块包裹布,开始整理王姑娘的东西。
“诶,你可说清楚了,有何大事,要走也得给陈夫人打个招呼,怎能这样突然就走了。”
“姐,你别问,弟不会害你,赶快与我走就是了。至于陈夫人嘛……就留封信吧,说遇着心上人了,要嫁人了。”
“什么心上人啊!你一回来就知胡闹!”
“嘿嘿!姐啊,我与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