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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李怡眯着龙眸,扫了一眼荣铉,下颚轻抬,示意他说,毕竟梁家与荣沂有婚约在身。
自从程霺故去后,荣铉的心情就没这般起伏过,今日令他平静十年的心再起涟漪,不过并非美好,而是恼怒的。
荣铉本就对子嗣的教育极为严格,稍有一点不好的苗头就家法伺候。
常言道,惯子如杀子,他生怕养歪了长成了第二个荣慎由,订婚之事也完全交给程霏操持,他本以为程霏做事稳妥,却不想也是看走了眼。
当初程霺嫁了荣慎由,荣铉心灰意冷,在庶妹荣慎甲的撮合下偶见程霏,觉得她的一举一动,皆与程霺相似,程霏虽是外室之女,身份根本配不得荣府嫡长子荣铉,可荣铉就为了那一颦一笑的相似,十里红妆相迎娶。
如今想来,终究是年轻气盛了,有赌气的心里作祟。
一时间,荣铉脸色几遍,有愧疚,有悔恨,有难堪,还有疼惜……无数的表情汇聚在脸上。
李怡见一向冷静自持的大荣相,脸色跟个绣娘的针线篓似的,五彩缤纷却又一头乱绪,心中痛快不少。看看,看看,不止是他一个父亲为儿女操碎了心,高岭之花荣铉也是如此。
找到平衡点后,李怡不介意帮荣铉一把,毕竟荣沂这个孩子曾经也是李渼的伴读,给那泼皮也收拾了不少烂摊子,不能让人骗了这老实孩子,道“依朕看,既然梁氏女腹中之子与荣沂无关,之前的婚事便作罢了!”
扑通一声,荣沂跪下磕了个响头,圣人比起自家父亲,更想个慈爱的父亲,婚姻自古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眼下他要是悔婚,就算梁鹭与人苟且在先,梁明甫也是他的夫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这辈子的名声算是完了,就算他学识再高,再努力刻苦,怕也是无缘于仕途了。
可由圣人口中说出来就不一样了,那叫体恤臣子,还是他这受了万般委屈,却无处可说的老实人。
李怡没有一个儿子会像荣沂这般实诚的,一磕头那地面都能给你砸出个小坑,可见尊敬,安慰道“委屈沂儿了,去洗把脸,缓缓神吧!”
侧过头,对荣铉吩咐,道“这孩子虽没有功名在身,但品德是极好的,来年省试就下场,试试水,朕很是看好沂儿。”
圣人的话,无疑是对荣沂的认可,给受了梁鹭哄骗,又被严父荣铉揍了的老实人撑腰。
众人见圣人明晃晃的赞美荣沂,也一改之前看笑话的神色,有的同情,有的鼓劲,完全都是站在荣沂一方的。
莫泫卿给皇舅使了个眼神:皇舅英明!
随后,莫泫卿薄唇轻抿了一口茶,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茶盏,嗓音沁凉,尾音染着几分危险的低哑,诱敌道“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梁鹭姑娘眼下您已是自由身,没什么好惧怕的,实话实说,这腹中胎儿是荣蒸的,还是萧茁的?”
“回圣人、郡王的话,是萧家的!”话音未落,梁鹭磕下头,从臂缝隙处挑眉,意味深长的睨着荣蒸。
荣蒸正正瞧见这一眼,他若是早知道自己会被净身,当初定是不会拒绝梁鹭的,见其对他由爱生恨,眸子上染上了几分期待,道“鹭儿,蒸心知你记恨着我,但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为何要对我这般绝情?”
“荣蒸,你休要血口喷人,这孩子是萧家的,不是你荣家的……”梁鹭哭得梨花带雨,啜着哽咽的声音。
突然荣蒸脸上漾起一抹笑,道“你腰下三寸有块暗红色胎记,倘若这都不算,你左臀上还有我留下的牙印!”
莫泫卿不禁想起,十一年前小姑娘用她那掉了门牙漏风的小嘴儿,给他“盖章”的事。原来他们荣府都有盖章的毛病,就跟猫狗撒尿占地盘类似。
荣小九瞄着泫哥哥投来那幽怨的目光,笑意盈盈的回瞅着他,如碧波伴清澈的眸光,洋溢着死不认账的狡黠。
荣慎由一听,确信这梁鹭怀得是荣蒸的血脉,连忙磕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道“求圣人明鉴,诋毁梁鹭对我荣府没有任何好处,日后犬子不能再行人事,微臣膝下就只有这一独子,眼下绝对是情非得已,微臣只是为了寻个孙辈儿延续血脉,才不得不如此,求圣人开恩啊!”
“萧尚书以为呢?”李怡听到荣慎由祈求的话,脸上没有任何感情显露。
听圣人问话,萧邺颔首瞧着淘淘大哭的荣慎由,那一双碧波荡漾的泪眼,像是会说话一样,在无声的祈求着。
凭心而论,荣慎由是他见过对子女最为纵容溺爱的父亲,在他萧氏一门,就算是在正妻前有妾都是有辱门风,更何况荣蒸这种糊不上墙的烂泥。火热电子书 .huore.
萧茁是被祖母养大的,娇惯得不像样子,但他只要得着机会就要暴揍一顿,但歪了依旧是歪了。
如今闯下大祸被人净身,他本都要放弃这个儿子了,但祖母愣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在他面前闹,他没有办法才来公主府求医的。
前年梁明甫就和萧邺提过要结亲的事,但他一直佯装没有听懂,巧妙避开。说句心里话,萧邺的确瞧不上梁门。
虽梁明甫是名师,但却没有官职傍身,虽是桃李满天下,但大多数都是省试前,去洛水学堂临时抱佛脚的,大家都是面子间的事,只不过为了名声,才对梁明甫恭敬的,不然萧茁、荣蒸这些仕子又如何敢染指人家闺女。
可眼下萧茁虽被李元伯医治好,但说不准日后是否还能有子嗣,万一还能有子嗣,谁还会要梁鹭这肚里来路不明的孩子?
哎,后宅安,前院定,娶妻不贤,害三代。
一时间,萧邺徘徊不定,举步艰难。
荣慎由是个惯会娇宠儿子的,心知莫泫卿看重荣小九,不惜搭上老脸,膝行到女儿跟前,祈求道“小九,快,快同父亲一起求圣人,你长兄可是咱一脉的独苗,就算日后小九出了门子,你长兄也是你在娘家的底气啊!”
躲在人群里的荣小九,一见荣慎由要膝行跪到自己面前,“噗嗵!”也连忙跪下,荣慎由的确是个好父亲,对子女几乎就是各种溺爱,无度的包容,但却没有一样是对自己的。
荣小九早被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伤透了,哽咽道“女儿理解父亲,也为蒸哥的遭遇难过,但父亲想一想,若是燕姐姐、薰姐姐被糟蹋了,还怀了那人的孩子,您会将姐姐们嫁给那人嘛?”
“这怎么能比?”荣慎由的眸色中,充斥着满满的哀怨,凄楚非常。
荣小九就是看不惯,在荣慎由心里荣蒸无论做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世人通通都要原谅他,而且他的儿子永远都是个好的。
缓缓的声音,充溢着前所未有的温和平静,道“父亲,将心比心,无论贫富贵贱,都是同样做父亲的,疼爱子女的心也是一样的。”
“蒸儿与梁家姑娘是真心相爱的,不是蒸儿强迫!”荣蒸伸着脖子,抢话道。
荣铉低着头,藏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听着荣慎由的话脸色逐渐僵硬。他身为一国宰相,与荣慎由这个眼里尽是儿女情长的人不同,出言提醒,道“小荣相,有没有考虑过吐蕃公主金珠?”
“是啊,荣蒸可是同金珠公主都议亲了,前几日在九拱连桥上,小荣相都称金珠公主为自家人的。”萧邺也趁机补刀。
莫泫卿担心荣慎由脾气上来打小姑娘,不动声色的起身,悄然凑了过去,免得小姑娘吃了亏。
李渼看见自家表哥给他使眼神,连忙道“按照议程,在各国使者启程前,荣蒸可是要与吐蕃公主成亲的,金珠是小荣相的准儿媳,若是非要梁家女入门,吐蕃那头荣府要如何解释?”
“解释,当小王的面,亲自解释不是更好!”从门口传来高亢的男声。
金珠公主得知荣蒸重伤的消息,本还担心,但待探子再一打听,才知被伤了这般见不得人的地方,拉着赤南德约松就一路驭马前来,刚到门外就听见大堂里面议论的声音。
赤南德约松对李怡遥遥施了一礼,对着勉强支撑起身子的男子,道“荣蒸,是你的父亲小荣相,非要梁鹭做儿媳的,且你们珠胎暗结,你配不上本王的皇妹,你们二人的婚约,就此作罢!”
“王子的话好生伤人,珠珠你可还记得曾经的海誓山盟?”眼下荣蒸什么都没了,怎么可能放弃做吐蕃驸马的机会。
“蒸哥儿……”金珠公主本来是一肚子的气,但亲眼见到荣蒸这个憔悴模样,心中却生出了几分不忍。
赤南德约松一看荣蒸又给金珠灌迷魂汤,快步上前,行礼道“汉家阿舅大官家,两国和亲兹事体大,皇妹不能嫁给一个被净身的太监。否则我吐蕃赞普与末蒙,又情何以堪?
小王心知,皇妹莽撞,武威郡王湛然若神,龙章凤姿,刚好与皇妹性子互补,堪为良配。”
“半月前,金珠公主亲自跑去宣政殿,当着公卿百官的面,请求赐婚小荣相之子荣蒸,至今不过十日余,待得知荣蒸重伤,便急着改了亲事,吐蕃王子应知君无戏言!”
莫泫卿迈着坚实的步子,回到皇舅身旁,衣袍一掀,姿态飒然的坐在圣人左手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来人,陡然开口,嗓音幽凉。
暗道:哎,真是应了小姑娘的那句话,太优秀了,活成了人人惦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