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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100）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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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后，天气越发寒冷，桃源居中门窗紧闭，寒风吹不透，一室温暖。
荣小九开始准备御寒的棉衣，给莫泫卿量了腰，再绕到后面量了手臂与肩背，又量了腿长、胯宽，几下就量好了。
荣小九担心自己会记不清，便走到桌边，将他的尺寸记录在小本子上，准备开始剪裁。
院中，臧凛取下信鸽脚上的信桶，随后敲门后进屋，将密信递给莫泫卿。
莫泫卿骨节分明的手打开后，快速阅了一遍，对着荣小九，道“皇舅下令将荣铉罢相，改任淮南节度使，兼检校司徒，进爵魏国公。
皇舅还帮荣铉赴任时在太液池开宴，亲自送行并赋诗一首，以示对他执政七年功绩的认可。”
荣小九眨了眨眸子，笑得促狭，道“荣府这是再得圣人的青睐了？”
“想要重获恩宠肯定没有这般简单，荣铉的路还很长，怎么也要再历练几年，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先去外面吃点苦也好。
对了，一会儿我要去驻扎的营地看看，小九可要同去？”
还有几个月就过年了，他知道莫太后定会回洛京过年，待时怕又要搅混整个朝堂，属于他们的安生日子不多了，他很珍惜与小姑娘在一起的时光，恨不得一刻都不分离。
荣小九也懒得多想，知道可以陪着莫泫卿，脸上顿时一喜，但转瞬间，笑容凝固在脸上，道“军营是不准女子去的吧，小九等泫哥哥回来便好。”
“妻者，齐也，对待妻子得好生尊重敬爱。走吧，一起，如今刚探查出几家是逃犯扮民，混在村子中的，独留小九在家，我心里不踏实。”
荣小九也不矫情，利落换好套男装，又帮莫泫卿备好赤金面具和锦缎衣袍，又取出加厚的大氅。
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变成丝丝缕缕极浓的情丝，在荣小九与莫泫卿的周边萦绕，不知不觉中将二人的心牵连在一起，让他们彼此相伴支持。
收拾好后，莫泫卿骑上乌熙，伸手一捞将小姑娘拥在身前，旁边跟着臧凛外加一匹空马。
“哒…哒哒哒…哒！”一连串的马蹄声，回荡在寂静无人的小路上。
借着月色遥遥望去，只见高大的木栏围场周围满是兵士把守，星星点点地火把摇曳是巡逻的哨兵，里面一排排的帐篷，错落有致，并看到数百丈宽的演练场上，有一大片整齐的士兵正在演练长枪。
荣小九用地是幕僚的身份入营，在营外已经被莫泫卿抱到了空马上，跟在他身旁往里走。
“是郡王来了！”
“是郡王！”
这几日驻扎在此处的莫家军，时常能瞧见武威郡王亲临，这是他们的军魂，独属于武威郡王一脉的战神。
将士们不由自主的望向领头男子，他坐在高头的骏马上，手拉缰绳，穿着鸦青色绣金线锦袍，外面披着同色大氅，苍劲如修竹，凛凛然若冰霜。
离得有些远，看不清容貌，依稀能看出脸上戴的赤金面具，他好似是正立在巍巍高山之上，谈笑间便可指点江山，气势恢宏，生来便是令人仰视的存在。
兵士们见武威郡王又来操练他们，不仅不觉得畏惧，反而如打了鸡血，充满干劲。
虽然每次都很累，但他们每次都能通过武威郡王的亲自操练，来提升自己，是以他们兴奋不已，目光中满是钦佩。
练武场上，姜青山放下手中的长枪，迎了上去。
荣小九来军营很多次了，对他们也有些了解，这些人有很多都是大胡子，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却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容，虽然是粗人，心眼却不坏，相处起来很容易，至于不好的暂时还未体验出来。
他们瞧武威郡王的目光，不是那种下属看了上峰，要狗腿子巴结的模样，而是有种见了亲人的感觉，但却充斥着敬佩。
荣小九也好似融入了他们这堆人里面，听他们汇报着。
有个憨憨的小兵凑了过来，笑道“见过郡王，俺们村听说我入了莫家军，各个都十分羡慕。”
荣小九好奇的问了一句，道“参军这么苦，怎么还羡慕呢？”
兵士们不知荣小九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这个小个子是郡王身边的心腹幕僚，传说有过人的本事，具体有什么本事他们不知道，也未曾见过，但郡王亲口说的事，定不会有假，他们也从未怀疑过。
姜青山蹭了过去，讨好道“小九爷有所不知，两税法中有个习惯叫‘羡余’。
举例下说就是，若朝中分摊下来的当年税额为一百，地方就一百二、一百三，甚至有更多的收取。这里面其中一部分献给朝廷，叫做进奉，而剩余的税款，就成了当地的军费。
若是遇上贪心的刺史、节度使，肯定会用尽手段，可劲的捞更多羡余。
哎，这税款总要有地方出啊，被压榨的人不仅是庶民，还有下级兵士的月俸，同样也会遭到克扣。
有些地方压榨的更是厉害，商人兼任将校，蹭油水的那是数不胜数。若不是郡王治军有方，怕是早就有暴动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这些跟加入莫家军的荣耀，有何干系？”荣小九眸光放远，忽然回过神若有深意问着。
姜青山眉飞色舞，极为自豪道“天下谁人不知莫家军是精锐中的精锐，来自全国各地的好男儿，而且有郡王时常亲自练兵……若是家乡出点事儿，咱们这往上一捅，就能直达天听，如此只要村中有一人入了莫家军，整个村子都受益啊！”
“郡王，小人有冤情要诉！”只见人群中冲出一位单薄的少年，莫家军蓝袍穿在身上显得十分的肥大，有些空旷的感觉。
方才，莫泫卿在小姑娘面前这般威武，本来心情还不错，悄然间嘴角勾起一抹笑，正竖着耳朵偷听着。被一阵忽如其来的呼唤打扰，脸色不变，道“何事？”
单薄的男子眼底迅速溢满泪水，嘴唇翕动，跪到了武威郡王面前，道“小人是陕州人士，那里有个官员叫做荣荛，他没有参加科举，却因家中恩荫而被擢为进士，现任陕州观察使，今年陕州大旱，荣荛却依旧让百姓按照往年纳税，百姓苦不堪言，日子难挨，求郡王做主。”
姜青山义愤填膺，道“这种官宦之家的子弟，自然对于民间的疾苦一无所知。根本不了解百姓的诉求，也不懂民情，这种官员莫说造福一方，不祸害一代就算是谢天谢地啦！”三k .kkkxs.
“这种贪官多了去了！”
“哼！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几个兵士议论着。
“是啊，小九爷，我家人说我是莫家军的人，那荣荛不仅不惧，还说他是……他是……”
莫泫卿潋滟的水眸，仿佛结了一层薄冰的湖水，一眼望不到底，冷冷道“说！”
男子闭了闭眸子，鼓足勇气道“说他是咱家郡王的大舅子，是一家人！”
“休要胡说！”莫家军皆知武威郡王与芙蓉县主被圣人赐婚，他们也以芙蓉县主这样的未来当家大娘子为荣，但这一听，登时心中闪过几道莫明的情绪。
臧凛忽然出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快速瞄了一眼姜青山，弱弱道“小人名为姜青水……”
荣小九瞅了姜青山与姜青水一眼，瞧着二人有五分眉眼的相似，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道“荣荛，荣府？草体头的荛？”
“正是！”
“呵，我想起来了，这人还真是与荣府沾亲……”
“嘶！”姜青水倒抽一口凉气，身上也感觉有些脱力，自古就讲究官官相护，郡王也会如此嘛？
荣小九指着姜青山与姜青水，道“你们是兄弟吧，今日这一出戏是事先商量好了？”
“噗嗵！”姜青山被拆穿，利落跪下，好似早就准备好了。声音中没有畏惧，却有愧疚，道“我们二人是兄……兄弟！”
荣小九言笑晏晏，面上笑容宛若盛开的芙蓉花，娇艳姝丽，动人心魄，可声音却掷地有声，道“你们二人是担心郡王为了芙蓉县主，有私心徇私枉法，才从开始就一唱一和的给我上眼药？”
“小人……小人……”当下，姜青水眼睛瞪得跟牛眼一般大，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被拆穿的瞬间，姜青山一张脸也跟着烫了起来，总觉得有人的目光往自己脸上扫，顿时无地自容起来。
荣小九目光深邃清透，有着这个年纪所无法想像的明睿，道“在你们心里郡王就是这般不知轻重，色令智昏的男人？”
“小人不敢！”姜家兄弟神色一怔，眼底积攒的泪水簌簌落下，哭得好不可怜，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荣小九低垂着眉眼，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眨动，在眼圈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作为武威郡王，从掌莫家军的那一刻起，他就得承担起属于他的责任。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咱家郡王对你们可是掏心掏肺的栽培了吧？
哎……换来的却是你们这般不信任，我都替我家郡王心寒。”
姜青山嚎啕大哭，浓眉头皱得紧紧的。姜青水嘤嘤细哭，就跟苍蝇蚊子叫似的。
“小人辜负郡王爷的栽培，愧对小九爷的赏识，小人罪该万死……呜呜！”
莫泫卿理清缘由，不再耽搁，冷冷道“行了，此风不可助长，你们两个下去各领五个军棍。”
荣小九想着要帮她家泫哥哥添些好感，道“男子汉大丈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跟我们欺负了你们似的，不挨个军棍都对不起你们这些泪，长个记性，莫要跟郡王耍那些小聪明，这些手段对我都不够看，更何况是郡王，下次有事要实说，不许隐瞒懂了吗？”
“谢郡王赏，谢小九爷教导……呜呜！”听了荣小九的话，整个军营都感动了，就连姜家两兄弟心里都是热热乎乎的。
“荣荛的事，郡王绝不会因着裙带关系就放纵下去，定会查清给陕州百姓一片青天，给莫家军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荣小九对着莫家军喊了一嗓子，随后携着莫泫卿就回了主营帐，帮着武威郡王又攒了些好名声，这叫恩威并施，莫泫卿教她的。
“啪！”蜡烛发出爆竹似的一声脆响，烛火晃动一下，又继续燃烧着。
昏黄的烛火映在莫泫卿脸上，显得格外温柔。给小姑娘递了一杯热茶过去，道“荣荛是怎么回事？”
荣小九对这人印象可不怎么好，回忆道“荣荛，字野夫，大中二年，擢进士第，与荣府有些亲，暂住过荣府，曾经小九见过几次。
他是从老家来的，走了边妩儿的路子，最后搭上了荣慎由，至于学识，小九感觉一般吧，不然也不会不科举走后门了。
再说为人处事之道，更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从不往下看，只能看见上面，绝对是心比天高。”
莫泫卿瞧着促狭的小姑娘，嘴角勾起，道“具体感触呢？”
荣小九撇憋嘴，道“荣荛憧憬他能在诗词上如诗仙那般青史留名，是以时常同文人雅士厮混，终日饮酒作诗，还弄一些风雅之事让优伶传唱。
但要说他高洁吧，还真是不沾边，曾经几次在明面上见到我，那时小九脸上涂着锅底灰黑黑的，背上也弄成驼背的模样，他明知小九是荣府嫡女，却还用那种看烂泥一般的眼神看我，同时出言不逊的嘲讽了一些话，挺难听的……”
莫泫卿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寒意，如虎狼一般的凶狠，令人不寒而栗，欺负小姑娘就是动了他的逆鳞，道“荣荛……趁着这几日尚且有空闲，明日咱们去陕州。”
“陕州远嘛？”荣小九没出过远门，有些好奇。
莫泫卿宠溺的笑了笑，道“都在河南府，也就大半日路程吧！”
“泫哥哥真好，又带你家小九去游山玩水……不，是为百姓谋福祉，为圣人分忧，解救黎民百姓的大英雄！”荣小九的心狠狠一跳，面色倏地一红，小嘴如抹了蜜，好话一句句的往外蹦。
“只要小九开心就好。”看着她的笑，莫泫卿满身的疲惫便一扫而光，不禁连脸上都染了笑意。
立冬后，天气越发寒冷，桃源居中门窗紧闭，寒风吹不透，一室温暖。
荣小九开始准备御寒的棉衣，给莫泫卿量了腰，再绕到后面量了手臂与肩背，又量了腿长、胯宽，几下就量好了。
荣小九担心自己会记不清，便走到桌边，将他的尺寸记录在小本子上，准备开始剪裁。
院中，臧凛取下信鸽脚上的信桶，随后敲门后进屋，将密信递给莫泫卿。
莫泫卿骨节分明的手打开后，快速阅了一遍，对着荣小九，道“皇舅下令将荣铉罢相，改任淮南节度使，兼检校司徒，进爵魏国公。
皇舅还帮荣铉赴任时在太液池开宴，亲自送行并赋诗一首，以示对他执政七年功绩的认可。”
荣小九眨了眨眸子，笑得促狭，道“荣府这是再得圣人的青睐了？”
“想要重获恩宠肯定没有这般简单，荣铉的路还很长，怎么也要再历练几年，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先去外面吃点苦也好。
对了，一会儿我要去驻扎的营地看看，小九可要同去？”
还有几个月就过年了，他知道莫太后定会回洛京过年，待时怕又要搅混整个朝堂，属于他们的安生日子不多了，他很珍惜与小姑娘在一起的时光，恨不得一刻都不分离。
荣小九也懒得多想，知道可以陪着莫泫卿，脸上顿时一喜，但转瞬间，笑容凝固在脸上，道“军营是不准女子去的吧，小九等泫哥哥回来便好。”
“妻者，齐也，对待妻子得好生尊重敬爱。走吧，一起，如今刚探查出几家是逃犯扮民，混在村子中的，独留小九在家，我心里不踏实。”
荣小九也不矫情，利落换好套男装，又帮莫泫卿备好赤金面具和锦缎衣袍，又取出加厚的大氅。
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变成丝丝缕缕极浓的情丝，在荣小九与莫泫卿的周边萦绕，不知不觉中将二人的心牵连在一起，让他们彼此相伴支持。
收拾好后，莫泫卿骑上乌熙，伸手一捞将小姑娘拥在身前，旁边跟着臧凛外加一匹空马。
“哒…哒哒哒…哒！”一连串的马蹄声，回荡在寂静无人的小路上。
借着月色遥遥望去，只见高大的木栏围场周围满是兵士把守，星星点点地火把摇曳是巡逻的哨兵，里面一排排的帐篷，错落有致，并看到数百丈宽的演练场上，有一大片整齐的士兵正在演练长枪。
荣小九用地是幕僚的身份入营，在营外已经被莫泫卿抱到了空马上，跟在他身旁往里走。
“是郡王来了！”
“是郡王！”
这几日驻扎在此处的莫家军，时常能瞧见武威郡王亲临，这是他们的军魂，独属于武威郡王一脉的战神。
将士们不由自主的望向领头男子，他坐在高头的骏马上，手拉缰绳，穿着鸦青色绣金线锦袍，外面披着同色大氅，苍劲如修竹，凛凛然若冰霜。
离得有些远，看不清容貌，依稀能看出脸上戴的赤金面具，他好似是正立在巍巍高山之上，谈笑间便可指点江山，气势恢宏，生来便是令人仰视的存在。
兵士们见武威郡王又来操练他们，不仅不觉得畏惧，反而如打了鸡血，充满干劲。
虽然每次都很累，但他们每次都能通过武威郡王的亲自操练，来提升自己，是以他们兴奋不已，目光中满是钦佩。
练武场上，姜青山放下手中的长枪，迎了上去。
荣小九来军营很多次了，对他们也有些了解，这些人有很多都是大胡子，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却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容，虽然是粗人，心眼却不坏，相处起来很容易，至于不好的暂时还未体验出来。
他们瞧武威郡王的目光，不是那种下属看了上峰，要狗腿子巴结的模样，而是有种见了亲人的感觉，但却充斥着敬佩。
荣小九也好似融入了他们这堆人里面，听他们汇报着。
有个憨憨的小兵凑了过来，笑道“见过郡王，俺们村听说我入了莫家军，各个都十分羡慕。”
荣小九好奇的问了一句，道“参军这么苦，怎么还羡慕呢？”
兵士们不知荣小九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这个小个子是郡王身边的心腹幕僚，传说有过人的本事，具体有什么本事他们不知道，也未曾见过，但郡王亲口说的事，定不会有假，他们也从未怀疑过。
姜青山蹭了过去，讨好道“小九爷有所不知，两税法中有个习惯叫‘羡余’。
举例下说就是，若朝中分摊下来的当年税额为一百，地方就一百二、一百三，甚至有更多的收取。这里面其中一部分献给朝廷，叫做进奉，而剩余的税款，就成了当地的军费。
若是遇上贪心的刺史、节度使，肯定会用尽手段，可劲的捞更多羡余。
哎，这税款总要有地方出啊，被压榨的人不仅是庶民，还有下级兵士的月俸，同样也会遭到克扣。
有些地方压榨的更是厉害，商人兼任将校，蹭油水的那是数不胜数。若不是郡王治军有方，怕是早就有暴动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这些跟加入莫家军的荣耀，有何干系？”荣小九眸光放远，忽然回过神若有深意问着。
姜青山眉飞色舞，极为自豪道“天下谁人不知莫家军是精锐中的精锐，来自全国各地的好男儿，而且有郡王时常亲自练兵……若是家乡出点事儿，咱们这往上一捅，就能直达天听，如此只要村中有一人入了莫家军，整个村子都受益啊！”
“郡王，小人有冤情要诉！”只见人群中冲出一位单薄的少年，莫家军蓝袍穿在身上显得十分的肥大，有些空旷的感觉。
方才，莫泫卿在小姑娘面前这般威武，本来心情还不错，悄然间嘴角勾起一抹笑，正竖着耳朵偷听着。被一阵忽如其来的呼唤打扰，脸色不变，道“何事？”
单薄的男子眼底迅速溢满泪水，嘴唇翕动，跪到了武威郡王面前，道“小人是陕州人士，那里有个官员叫做荣荛，他没有参加科举，却因家中恩荫而被擢为进士，现任陕州观察使，今年陕州大旱，荣荛却依旧让百姓按照往年纳税，百姓苦不堪言，日子难挨，求郡王做主。”
姜青山义愤填膺，道“这种官宦之家的子弟，自然对于民间的疾苦一无所知。根本不了解百姓的诉求，也不懂民情，这种官员莫说造福一方，不祸害一代就算是谢天谢地啦！”三k .kkkxs.
“这种贪官多了去了！”
“哼！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几个兵士议论着。
“是啊，小九爷，我家人说我是莫家军的人，那荣荛不仅不惧，还说他是……他是……”
莫泫卿潋滟的水眸，仿佛结了一层薄冰的湖水，一眼望不到底，冷冷道“说！”
男子闭了闭眸子，鼓足勇气道“说他是咱家郡王的大舅子，是一家人！”
“休要胡说！”莫家军皆知武威郡王与芙蓉县主被圣人赐婚，他们也以芙蓉县主这样的未来当家大娘子为荣，但这一听，登时心中闪过几道莫明的情绪。
臧凛忽然出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快速瞄了一眼姜青山，弱弱道“小人名为姜青水……”
荣小九瞅了姜青山与姜青水一眼，瞧着二人有五分眉眼的相似，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道“荣荛，荣府？草体头的荛？”
“正是！”
“呵，我想起来了，这人还真是与荣府沾亲……”
“嘶！”姜青水倒抽一口凉气，身上也感觉有些脱力，自古就讲究官官相护，郡王也会如此嘛？
荣小九指着姜青山与姜青水，道“你们是兄弟吧，今日这一出戏是事先商量好了？”
“噗嗵！”姜青山被拆穿，利落跪下，好似早就准备好了。声音中没有畏惧，却有愧疚，道“我们二人是兄……兄弟！”
荣小九言笑晏晏，面上笑容宛若盛开的芙蓉花，娇艳姝丽，动人心魄，可声音却掷地有声，道“你们二人是担心郡王为了芙蓉县主，有私心徇私枉法，才从开始就一唱一和的给我上眼药？”
“小人……小人……”当下，姜青水眼睛瞪得跟牛眼一般大，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被拆穿的瞬间，姜青山一张脸也跟着烫了起来，总觉得有人的目光往自己脸上扫，顿时无地自容起来。
荣小九目光深邃清透，有着这个年纪所无法想像的明睿，道“在你们心里郡王就是这般不知轻重，色令智昏的男人？”
“小人不敢！”姜家兄弟神色一怔，眼底积攒的泪水簌簌落下，哭得好不可怜，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荣小九低垂着眉眼，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眨动，在眼圈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作为武威郡王，从掌莫家军的那一刻起，他就得承担起属于他的责任。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咱家郡王对你们可是掏心掏肺的栽培了吧？
哎……换来的却是你们这般不信任，我都替我家郡王心寒。”
姜青山嚎啕大哭，浓眉头皱得紧紧的。姜青水嘤嘤细哭，就跟苍蝇蚊子叫似的。
“小人辜负郡王爷的栽培，愧对小九爷的赏识，小人罪该万死……呜呜！”
莫泫卿理清缘由，不再耽搁，冷冷道“行了，此风不可助长，你们两个下去各领五个军棍。”
荣小九想着要帮她家泫哥哥添些好感，道“男子汉大丈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跟我们欺负了你们似的，不挨个军棍都对不起你们这些泪，长个记性，莫要跟郡王耍那些小聪明，这些手段对我都不够看，更何况是郡王，下次有事要实说，不许隐瞒懂了吗？”
“谢郡王赏，谢小九爷教导……呜呜！”听了荣小九的话，整个军营都感动了，就连姜家两兄弟心里都是热热乎乎的。
“荣荛的事，郡王绝不会因着裙带关系就放纵下去，定会查清给陕州百姓一片青天，给莫家军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荣小九对着莫家军喊了一嗓子，随后携着莫泫卿就回了主营帐，帮着武威郡王又攒了些好名声，这叫恩威并施，莫泫卿教她的。
“啪！”蜡烛发出爆竹似的一声脆响，烛火晃动一下，又继续燃烧着。
昏黄的烛火映在莫泫卿脸上，显得格外温柔。给小姑娘递了一杯热茶过去，道“荣荛是怎么回事？”
荣小九对这人印象可不怎么好，回忆道“荣荛，字野夫，大中二年，擢进士第，与荣府有些亲，暂住过荣府，曾经小九见过几次。
他是从老家来的，走了边妩儿的路子，最后搭上了荣慎由，至于学识，小九感觉一般吧，不然也不会不科举走后门了。
再说为人处事之道，更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从不往下看，只能看见上面，绝对是心比天高。”
莫泫卿瞧着促狭的小姑娘，嘴角勾起，道“具体感触呢？”
荣小九撇憋嘴，道“荣荛憧憬他能在诗词上如诗仙那般青史留名，是以时常同文人雅士厮混，终日饮酒作诗，还弄一些风雅之事让优伶传唱。
但要说他高洁吧，还真是不沾边，曾经几次在明面上见到我，那时小九脸上涂着锅底灰黑黑的，背上也弄成驼背的模样，他明知小九是荣府嫡女，却还用那种看烂泥一般的眼神看我，同时出言不逊的嘲讽了一些话，挺难听的……”
莫泫卿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寒意，如虎狼一般的凶狠，令人不寒而栗，欺负小姑娘就是动了他的逆鳞，道“荣荛……趁着这几日尚且有空闲，明日咱们去陕州。”
“陕州远嘛？”荣小九没出过远门，有些好奇。
莫泫卿宠溺的笑了笑，道“都在河南府，也就大半日路程吧！”
“泫哥哥真好，又带你家小九去游山玩水……不，是为百姓谋福祉，为圣人分忧，解救黎民百姓的大英雄！”荣小九的心狠狠一跳，面色倏地一红，小嘴如抹了蜜，好话一句句的往外蹦。
“只要小九开心就好。”看着她的笑，莫泫卿满身的疲惫便一扫而光，不禁连脸上都染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