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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泫卿淡淡扫了一眼萧茁,还有扮做书童的荣燕。
二人瞧着自己食了加了料的鹿肉黄芪汤,正忍隐着兴奋,在角落里说这什么。
他心里本就有数,此时更加确认。
他趁着全神贯注的众人,在垂涎歌舞时,将内力凝集于右手,将方才沾了药粉的小鹿肉块,准确弹到对面萧茁的汤碗里。
他的动作自是不是避着小姑娘,荣小眯着眸子,偷瞧着这一幕,趁着莫泫卿分神,又连食了两只大闸蟹,不禁心中有些沾沾自喜。
她就是这么聪慧,这可咋办呢?
待荣小九从自恋中走出,但闻,郑颢问道“有哪位的诗,可作好了吗?”
呵呵,她们好像玩的太入神了,之前连郑颢说了什么都不晓得。
众人的目光皆是瞥向莫泫卿,这档口应是贡士之首,会元郎起身先赋诗一首的。
莫泫卿还未开口,次席的萧茁冷不防的起身,拱手道“大人,学生这儿有一首,前来献丑。”
文人的宴席里必会有吟诗作对,虽他腹中无诗书,可就早找人代笔,眼巴巴地就等着这一刻了。
萧茁瞧着郑颢微微点头,迫不及待念道“今日真良宴,欢持金银杯。
初飞祢衡表,共识子虚才。
龙沼云鳞动,鹏溟浪翅开。
危言切晁董,秘思属邹枚……”
待萧茁背诵好,心中甚是得意,佯装有礼作了个团揖后坐下,对着莫泫卿眉毛一挑,似是挑衅。
扫了一眼荣燕,冷笑道“会元郎时文写得波澜老成,又有年少有为,更有智斗赌坊无赖的丰功伟绩,萧某佩服不已。
这会儿,可真真是洗耳恭听,期待的紧啊!”
荣小九看他这故作姿态的模样,眸中露出“你竟这般无耻”的神情。
她鄙夷,十分鄙夷!
萧茁这大帽子一扣,莫泫卿就算写的诗再好,也会被人鸡蛋里挑骨头。
捧杀啊,妥妥的捧杀呐!
郑颢半瞌着眼,宛如酒醉的模样,一派静观其变的模样。
他也想看看莫泫卿如何应对,很是期待呢!
萧茁一诗后,顿时也熄灭了诸多贡士的热血。
会元公已然被抢了风头,两虎相争中,他们唯有明哲保身,实在是不大方便拿出诗作来一同鉴赏。
这时坐在最末席案的禤靐,瞧着莫泫卿要起身的姿态,连忙抢在其前起身,拱手道“学生也得诗一首,给诸位助兴!”
说着清抿一口酒觞中的酒水,得意的瞅了一眼莫泫卿,却未从他的脸上看出尴尬,反而一派从容。
禤靐不明他从哪来的自信,甩去一切杂念,安心念道。
“舍盖中堂肯治齐,山川人物凤师师。
拔鲸牙一添宾贡,歌杏榜三乐圣时。
郡有龚黄金玉汝,君为尧舜蓼萧斯。
老农扣角风烟外,但播中和乐职诗。”
禤靐在会试里的名次仅仅是锁元,众人对他的要求并不高,这一听竟觉得甚是有大儒古风的韵味,皆是连连点头,赞道“此诗有情有景,与萧兄之诗,真是难分伯仲啊!”
禤靐之诗后,万马齐喑,无人再敢上去唱和,毕竟人家是锁元,若是自己作得诗文,还不如杏榜最后一名,那便是打脸,重重的打脸!
郑颢的手指一下下地敲击着桌案,他怎会不明白这萧茁联合洛水书院的同窗,一起合起伙来欺辱莫泫卿,只是不知是萧茁自己一意孤行,还是萧邺的授意。
沉着脸,淡淡道“这诗也并非,定要是科举宴席宴之诗,诸位将思路阔开嘛!”
若是莫泫卿被如此拙略的手段给打击到,那这官场也不用再走下去了,趁早安心做芙蕖公主的驸马爷,省心省力不说,还能吃香的,喝辣的。
笑了笑,继续问道“会元郎呢,可作好了?”
郑颢的音量不大,但堂内众人皆是听清了。
一干考官也是读过莫泫卿的答卷的,对其也是同样倾耳戴目的。
一旁的耄耋老者,辛未科第八名尹枢,将头一转,扭着脖子,直直瞧向莫泫卿,眸底望穿秋水,道“会元郎,汝乃一国会元,贡士大宴岂能没有你的诗作?”
尹枢考了一辈子,才成了贡士,对于年少得志的莫泫卿倒说不上嫉妒,好奇占大多数。
众考官对于云霓之望的莫泫卿,皆是附于其后,催促道“会元郎,可莫要惜字如金,还是学以致用的好!”
与此同时,荣小九脸色黑沉,简直阴得能滴出水。
明明是你们想听会元诗作,这居高临下的派头是做什么?
尤其萧茁真是够够的,咋不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翻了个白眼后,给她家泫哥哥使了个咱不去的眼神。
不吃白不吃,等她吃饱了,再打包带走,可不能白被欺辱,定要吃回来。
莫泫卿也不知道,荣家是怎么养出来个这么有意思的小东西的,笑了笑,对于那些人自然没有搭理。
呵呵,他可以想象,若是应允下来,待他回家小姑娘要如何修理自己。
萧茁的性子早就被纵容得不知天高地厚,如今科场舞弊成为贡士,就更自信了,他就觉得不可能在世上还有谁,会比自己的诗作得更好,更何况他的诗文早已在众人心中先入为主。
萧茁终于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莫泫卿丢脸的场景,催促道“莫贤弟,莫要令诸位大人等急了,还不速速依郑大人之意作来!”
郑颢用筷子缓缓地夹了块一品南乳肉,低头的瞬间,趁机偷瞟了一眼戴着瓜皮帽的“小书童”。
你们非要玩得这么出格嘛?
没瞧见芙蕖公主的脸色都沉下去了?
在人家芙蕖公主面前,他这个驸马都要让三分颜面,若是人家去圣人面前哭鼻子,这群瘪犊子,真是不要混了。
他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想起圣人赏赐给芙蕖公主金玉时,程澄眉开眼笑时的场景。
郑颢佯装着醉意,缓缓道“本官新得了几块上好的和田玉籽料,今日便拿出来当做彩头,给新贡士们吧!”
话落,郑颢便对着一旁的丫鬟,道“去,将本官的和田玉籽料都取来!”
“歌舞起!”
夜空中在万星璀璨的银河里,漫天的星斗闪烁着,杏花怒放,夜静轮圆之际,把酒赏杏,夜风夹着陈香扑鼻的杏花香气,暗香浮动,令人迷离。
大堂中央,蒙着面纱的舞女,在一片红红的地毯上,穿着素白的裙子,站在丈宽的鼓上抖着水袖,翩翩起舞,美得宛如一只欲要乘风登月的蝶儿。无忧中文网 .
此女正是被抄家的户部尚书,马崇文的孙女马骃,她被教坊司调教后,入了忘归楼,成为新一代花魁。
马骃且舞且唱,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堂中众人早就被马骃摄了心魄,若不是碍于郑颢一派正色,谁还会作劳什子正经的诗文,八成会作情诗,赞之妩媚。
当然被摄了心魄的众人,并不包括会元郎。
莫泫卿担心小姑娘食太多寒凉的大闸蟹,对身子不好,便快速将食案上的大闸蟹,食进了自己的肚子,这般总比小姑娘闹肚子的好。
荣小九奋力拼搏,才从他虎口中抢下两只满黄的大母蟹,顿时,笑得见嘴不见眼,得意的大块朵颐着。
其实依着莫泫卿的身手,若不是刻意放水,荣小九又怎会抢得到呢?
在你争我夺中,彩头被丫鬟举了上来。
登时,荣小九眼前一亮,那雕花的红木盘子里放着洒金皮、朱砂色皮、烟油色皮的三块和田玉籽料。
洒金皮的那块,呈星星点点的样子分布,看上去就仿佛如夜空洒落的繁星。
盘中那烟油皮是黑褐色的,市面上虽也不算少,但如此大的籽料,却是难得一见。
朱砂色红皮是籽料中最好的皮质,红皮是很稀少的,而且一般有的也都是天价。此玉的皮色与白肉过度得特别顺畅,没有一丝多余。
再看看朱砂色皮的部分,感觉便如一气呵成,随意自然。
刹那间,荣小九都忘了咽下口中的蟹肉,直勾勾的盯着那三块和田玉大籽料。
简直闪亮了她的双眼啊!
莫泫卿将一切尽数收于眼中,他家小姑娘节俭,为了给他亲手雕刻喜上眉梢的玉坠子,可是废了不少好料子。
这会儿,瞧着那油如脂、润如“酥”、细如绸、白如肪、糯如糕的顶级好籽料,怎能不动心?郑颢低着头,眸里闪过一道精光,手指轻捏着酒盏,笑道“会元郎来做一首吧,不拘着写什么!”
既然荣小九喜欢这彩头,莫泫卿自是满心的应允。
他平平站起身来,向着众人作了一礼,淡淡道“是大人,如此学生便献丑了。”
离席时,荣小九攥着小拳头给他鼓劲,加油!
莫泫卿一面迈着稳健的步伐,一面对着荣小九投来灼灼的目光,微微颔首。
放心,他一定将这些籽料捧来!
郑颢对左右低声吩咐了一声,当下,一名官吏端着文房四宝,两名小厮抬着案子,走到莫泫卿身旁。
此意很明显,不仅要读他的诗作,还要考校他的书法。
众人皆是文采斐然,普通的书法怕是不够看。
莫泫卿站定后,略加思索,提笔入墨,随手写道“风吹细浪碧粼粼,水面微寒透葛巾。
何处更寻三岛路?此心顿洗十年尘。
不嫌鹭宿移莲近,为爱鱼肥唤草频。
兴到一樽成独酌,待邀明月作嘉宾。”
笔落后,莫泫卿宠溺的对着荣小九,嘴角向上勾起。
他的一双冷眸微微略过萧茁。
感受到莫泫卿散发出的威压,萧茁紧紧握着手中的酒觞,额上的青筋一挑一挑的。
他厌恶到了极致,莫泫卿用那种瞧蝼蚁一般的眸色看自己,仿若他在莫泫卿心中根本不值一提,便如蝼蚁那般卑微。
不知怎么萧茁的身体越发燥热,他顾不得仪态,将领口松开一粒玉扣子。
哼,定是被这山野村夫给气的,你给我等着!
荣小九见他的脸和耳朵都红了,笑得贼贼的,药效发作了!
众人没有注意到萧茁的异样,听莫泫卿的诗作后,皆是神色亢奋,诗中景中之情,浮现纸上;画外之人,呼之欲出。
口中重复道“好,好,好!这才是读书人的风骨,唯有空中明月才能作为自己的客人,落想布局,各不相同,合起来看,又有珠联璧合之妙。”
此诗无视官场的那场是是非非,隐忍着锐气,对于一切纷纷扰扰不贬不褒,既没有得罪之前逼迫莫泫卿作诗的官员,也没有计较萧茁等人为拔得头筹,抢了会元郎的风光。
仅凭小池里的肥鱼,便显露了自己的因地起意,借景抒情。
这才是读书人的傲骨!
是啊!台上马骃的娇媚算什么,再美的美人,百年后也不过红粉骷髅,回归田园那才是读书人的风骨。
郑颢亦是欣赏的点点头,全诗五音繁会,气象不凡,如鬼斧神工,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听了这诗,紧接着他们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卷,且非常的清晰,自然而然的浮现出,其诗描绘的场景。
婉而直,浅而深,棉里藏针,却又不觉露锋芒,其功底之深不可估量。
不经意一瞥,郑颢远远望着那如画的字,也顾不上佯装醉酒。
“蹭!”的一下,骤然站起。
立时,两步并做一步,几步上前,站在案子前,失声道“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梅花……梅花篆字!”
莫泫卿神色一如既往,淡淡回道“正是……”
“梅花.....”听了这话,尹枢打断他即将要说的话,但奈何坐久了腿有些发麻,脚下一个踉跄。
“噼哩!啪啦!”尹枢顾不上自己,一路打翻了十余个酒觞,这才疾步而到。
有些略闻过梅花篆字的官吏,也是蜂拥而上。
马骃亦是停下婀娜的舞姿,娇媚的眸子不住地往案子上瞅着。
在坐的新贡士大部分还是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何事?
竟令这些宦海沉沉浮浮几十年,城府深沉看透世情的官员,这般失态争先恐后的去看一篇诗作!
莫泫卿不过一介乡野村夫,怎会有如此的本事,这般绝学?
侧头再瞧被挤走到一旁的莫泫卿,脸色依旧淡淡的,不见丝毫喜怒流露出来。
他缓缓退出人群,趁着众人分神,对着荣小九爽朗一笑,笑容干净的好似等待赞赏的孩童。
他家小姑娘喜欢的可是这整个一盘子的籽料,若是仅有一首诗作,岂不是将其余籽料便宜了别人,他为小姑娘一笑,就算卖弄一下才华又如何?
没错他就是要独领风骚,让小姑娘的眼里心里永永远远只有他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这群冒酸气的文人,竟敢在他家小姑娘面前欺辱他堂堂会元,真以为他有如此宽广的胸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