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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是个凡人,你杀了他们?”
那修士义正言辞:“凡沾邪念者,我道门皆不得再容!”
贺凌霄站在那愣了好半天,居然哈哈笑出了声。他心想——到底是这世道疯了还是他疯了?是他错生了一双耳朵,还是他们白长了一颗通红的人心?黑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对错到底又是个什么东西?岂非也只是他人口中一言?这天上悬着的到底是神仙还是妖怪,这人模人样的面皮一抹底下又是什么样的一滩烂泥!
他心下凭空而起了一腔浓浓悲愤,无处可去,激得他双目赤红,看谁都可憎,看谁都可恨!只想拿手里的剑将这些人的血肉剖开,扒开骨头来看一看,看看他肚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狼心狗肺!
贺凌霄紧抓着长秋剑,周身真气忽然暴动,长秋剑气狂雨般炸开,罡风自他脚底打着旋直冲而上,催动四面草木狂摇不息,竟隐隐含着股魔气。
天上那真人看他双目血红,是有了入魔先像,怒道:“目无尊长的畜生!太巽真是白养你许多年,你也对得起大道!对得起你师门多年教诲!”
“什么大道?”贺凌霄道,“若大道上站着的都是你们这些狗彘不若,道貌岸然的东西,我还认这大道做什么!”
太巽众弟子见状一惊,瞧出贺凌霄这是催出了内海全部修为,赌得一时功力大增,过后必要受到千倍反噬,落得个爆体而亡,经络尽断的下场。
他这是堵上性命也要殊死一搏。
天上数修士纷纷举起佩剑,仙光点点,寒光阵阵。盖御生沉沉闭了眼,真人剑如劈天巨斧,悬在半空,只等他一声令下便直刺而去。贺凌霄不躲不避,迎着爆裂狂风,真人剑迎头劈下,贺凌霄紧攥长秋抬起去迎,这时,忽看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银白长剑极快地飞来,铮一声将盖御生的剑击落了出去。
霜寒剑气似隆冬大雪,刹那间便将贺凌霄思绪冻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背上谢寂便被条金光锁链大力夺去,紧接着便是道熟悉无比的金光没入他体内,强硬平去了他方才竭力逼出来的真气,阻去了冒出来的魔气,暂且护住了他岌岌可危的心脉。
这一切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贺凌霄仓皇折了头,却也只来得及瞧见个白色的影子——他脸上骤然一痛,是叫白观玉狠狠一掌抽在脸上,力气巨大,抽得他整个摔在了泥地上。
白观玉冷若寒霜的声音响在他头顶,“混账。”
贺凌霄一时竟然动不了,面上皮肉麻过后便是突突直跳的胀痛,跳得他脑子一片空白眼前阵阵发黑。
四周蓦地没音了,风摇、虫叫、剑鸣——全都没了,静得好像这天地只剩他一人,只剩他一人跪伏在地,见不得山川河海,闻不得鸟鸣兽喊,天地遍空,四野遍茫,茫然不知他现如今身在何处。
好半晌他才从那片空白中扒出一点神智来,好歹想起来自己是为了什么在这里,转头去寻谢寂的踪迹,“……还给我。”
白观玉冷峻站在他身后,拂霜剑悬在他身侧,面沉似水。半空中有位真人叫他:“玄明,贺凌霄这孽畜已认罪,当诛不怠!你挡下这剑是什么意思?”
白观玉沉沉面向他,“他是我徒,何时轮到他人决断生死?”
“你……”那位真人愕然道,“你糊涂了?”
白观玉不再搭理他,对着贺凌霄冷声道:“起来。”
贺凌霄这才反应过来是白观玉来了,摁着泥土地将自己支起来,开口便是:“师尊,这真的和他没关系。”
白观玉:“我说起来。”
“真和他没关系……”贺凌霄痛苦道,“你们怎么就是……就是不信呢……”
他心中忽就有一股巨大的悲痛直冲而上,攀着他的脊骨迅速爬满了全身,逼得他浑身剧烈颤抖起来,语无伦次地反复道:“真和他没关系,真和他没有关系。这样叫他不清不白的背了罪名去死算什么?这样又算什么?都说了是我做的,都说了是我的错,我愿意认罪,我愿意认罚,放了他吧。”
白观玉站在那,白衣白袍,整个人却沉得像个影子。过了片刻,他忽然抬了手,贺凌霄便被股无形的力拽到了他怀中,一手紧紧扣住了他的肩头。谢寂艰难喘着气,叫锁链缠着交到了闻山手中,贺凌霄瞧见,大喊一声:“别!”
白观玉死死扣住了他。
谢寂叫几个华易弟子捆起,忽看本该昏沉着的谢寂虚弱抬了头,茫茫人海中一眼瞧准了贺凌霄,嘴角又那样似有似无地勾了起来,一张一合,对他做了个口型。
那是两个字。
——走吧。
第89章九锢咒
白观玉将贺凌霄带回了太巽。
这一回,他没再绑着贺凌霄,贺凌霄也没想着再逃。他叫白观玉抓在怀里,什么反应也没有。等到了九遏峰大殿,两扇殿门擦着白玉砖重重合上,白观玉寒声道:“说。”
贺凌霄不动,约莫是破天荒头一回没听白观玉的命令。僵着脖子抬了头,面上神情恍若还在一场大梦中,落下两行泪。
白观玉立在他面前,眉间阴云浓重,白袍寂静垂着。好半天,问:“你哭什么。”
贺凌霄半个字都答不出来,苦痛难忍,跪伏在白玉地砖上,竭力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大殿空旷,寂无半点风声,响着贺凌霄断续强忍的哽咽声,错落断珠一般。白观玉一言不发地瞧着他,面容晦暗难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师尊。”贺凌霄无路可走,稻草般紧攥住他宽大的道袍袖口,“那时候在秋猎上郎子修偷了我的符纸,是我回去找他时起了冲突误杀了他,谢寂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关他的的事,真的和他没有关系。”
白观玉神情阴冷的似块深潭寒冰。想起贺凌霄方才的话“我还认这大道做什么”,一时心头怒火未息,他定定望着贺凌霄,有个压抑已久的念头自他心底破骨而出,脱缰野马般在他肋骨间来回冲撞,他心想:为什么不和我说?
“……弟子不明白。”贺凌霄哭着说,“……我不明白……”
他心下痛苦浓重,束手无策、走投无路,紧攥着白观玉的衣襟,不知是为求救还是为了什么,抓着他的衣裳尽力往白观玉怀中钻,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好似想在这荒唐天地中寻到这么个角落,能供他软弱一回,供他这样酣畅淋漓地大哭一场。白观玉所有动作蓦地停了,纵着他将自己衣襟抓出道道褶皱,须臾,抬起手臂,将他拢在自己怀中。
贺凌霄自幼时上山起,这还是头一次在他怀中哭成这样。哪怕是他头上山叫人欺凌的那几年也从未这样嚎啕哭喊过——从未这样肝肠寸断、悲恸欲绝。白观玉抱着他,面上神情罩在阴影下,竟觉出自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