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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上忽爆出一声雷声怒号,一道臂粗的雷电刺透殿门直劈而下,叫白观玉抬剑挡回。锐响震天,盖御生错愕抬头,却只来得及瞧见白观玉匆匆离去的一角白衣,愕然大叫道:“玄明!!!”
“你受天缚!执意如此要惹天谴雷劫!你不要命了吗!”盖御生满面泪水,撕心裂肺地喊道:“白观玉!”
白观玉已连背影也瞧不见了。
——三神殿中,祥云飘渺。院中洒扫弟子埋着脑袋跪在地上,浑身打着颤栗,不敢走也不敢动,连呼吸都颤颤巍巍地放缓了。大殿高起的三扇门大开,正中映出白观玉跪着的背影。供台上高大祖师神像仪容威严,冰冷注目。白观玉正跪在神像下,神情漠然,双手平举,将拂霜剑轻搁在香案上。
三座神像投下的阴影高高笼着他。
他脱了冠,黑发散下,再放在香案。而后是他那柄拂尘、太巽玉牌、真人道袍。将他属太巽的、太巽给的,整整齐齐,一件不落地摆在那供台上。台上香烟白雾蜿蜒,高高穹顶上琉璃铃铛无风自动,击出零星脆响。
白观玉缓缓抬了眼,与那祖师神像的眼睛直直相视,面色平静,埋头叩首。
是我大逆不道,是我罔顾人伦。
我龌龊,我无耻,我不肖。
今离太巽,往后种种再与太巽无关。自知愧对师门多年栽培,只是我心已决,百死不改。
白观玉缓缓起了身。
风铃轻晃,香雾模糊了众祖的眼,彩塑的面上不辨喜怒,闭口不言。白观玉站起了身,众祖面前,两只竖起抵在额心,抽出他自己一半修为。
狂风骤起,穹顶上的风铃疯狂摇动起来。白观玉面无表情,将指尖那极盛的金光汇入脚底,没进太巽山中,稳住了太巽生机。
做完这些,他干脆利落转了身,抬步踏出了大殿门槛。
——风起来了,呜呜咽咽吹动了云彩,夜色深不见底地罩下来,长夜漫漫,如同太阳再也不会升起。被关了许多天禁闭的顾芳菲泪流满面地跑上清阳峰,匆忙拍开殿门,正见大殿中央盖着白布的元微。
顾芳菲跌倒在地,大睁着眼,神情茫然着。人到悲痛至极的时候,连哭嚎一声也难喊出来。旁侧忙有弟子上前扶住她,叫道:“师姐!别看!别看!”
顾芳菲怔愣叫他扶着,惶然无措,如迷了路不知家在哪的小孩,怯怯叫了声,“……娘?”
可惜无人应她。
盖御生撑着额头枯坐在椅上,分不出余暇来好好安慰他这唯一的弟子。满殿沉默,顾芳菲的眼泪从她大睁的眼眶中落下来,掉得无声无息,恍然还在梦中。
好半晌,她猝然惊醒,呜咽连滚带爬地从她喉头中滚出来,渐渐的,越滚越大,越滚越烈。她嚎啕起来,翻来覆去,颠倒混乱地念着“娘”“师尊”。盖御生终于叫这一声“师尊”惊动了,僵冷着抬了头,还得做个长辈撑起太巽的天,涩声宽慰,“……别哭,孩子,别哭。”
顾芳菲嚎啕半天,眼泪不见干。盖御生不知如何劝慰,须臾,听她断断续续地问:“是谁?”
扶着她的弟子立时愤愤答道:“还能有谁!除了那孽障贺凌霄!”
顾芳菲其实早就知道,元微的死讯与贺凌霄行刺潜逃的消息是一同传到她耳朵里的。她问这一句不过是想从盖御生口中求证,总觉得难以置信。可眼下元微的尸首就摆在她眼前,贺凌霄不知所踪,尘埃落定,人死不能复生。顾芳菲悲痛间发出声不似人声的呜咽,想去掀开白布看一眼元微,却无论如何也挪不动手。旁侧弟子见她这样,宽慰道:“师姐,你不要过多伤心,掌门已下令搜寻那恶徒的踪迹,捉到便斩!定是要给还华易与元微真人一个交代。”
顾芳菲喃喃道:“华易?”
“是啊。”那弟子说,“他先是杀郎子修,再杀华易掌门,还同那邪修谢寂打伤华易弟子无数!如今竟然还将……还将咱们太巽的元微真人也……这样一个欺师灭祖的恶贼,将他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之恨!”
顾芳菲忽然一把将这弟子推开了,恶声道:“你又知道什么!贺凌霄平日待你不薄!如今也轮到你这样落井下石!”
弟子惊呆了,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变了脸,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顾芳菲抹了一把眼泪,沉声道:“师尊,郎子修一事我也有参与,取他性命的是李馥宣,合力将他毁尸灭迹的是我。不能只定他一个人的罪!他上华易去救谢寂之事我也有参与,华易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他没有理由杀懋高真人,这两条罪名不能安在他身上。”
盖御生震在原地,不光是因为她话里的内容,“你……你娘尸首还躺在地上,你还要为他辩解?”
“他杀了我娘自然要偿命!”顾芳菲咬牙喊道,“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他!可这是两码事!”
盖御生说不出半句话来。
顾芳菲恶狠狠抹了把面上水痕,“这是两码事,说好了一起担,不能叫他和谢寂全挡下去,那我成什么了?他杀了我娘……我要去问问,我要去亲口问问他!”
说完这话,她推开所有人,转身冲了出去。盖御生没能叫住她,只得看着她跌跌撞撞、魂不守舍地往山下跑。那被推倒在地的弟子颤颤巍巍,“掌门,弟子要不要、要不要去追她?”
“……不。”盖御生疲倦地闭了眼,“随她去吧。”
顾芳菲一路奔下太巽,手中紧攥着血鱼佩,几乎要将那玉佩敲出个洞来。她笃定贺凌霄没能逃远,绕着太巽山契而不舍地敲了半夜,终于在离山外的某处山崖敲出来一点动静。
她蓦地停了脚,见那山洞外的杂草堆中窸窸窣窣,慢慢钻出个影子。贺凌霄身上衣裳破得不成样子,里外被血和脏泥染尽了,也瞧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来。头发杂乱,面色灰白,左眼上胡乱缠着条碎布条,像从衣角处随手撕下来的,乱七八糟地绑着他的左眼。
布条下是凹陷的,难再看出有什么东西存在的轮廓。贺凌霄见了她,低低叫她:“芳菲。”
顾芳菲眼泪凶猛地涌下来,也说不好是为谁。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质问此时都哑了言,天上没有月亮,阴云沉沉压着,黑夜浓得像再没有明天。顾芳菲就立在那,任眼泪淌了一会,问他:“你杀了我娘?”
贺凌霄哑口无言,认下来了,“是。”
顾芳菲忽然冲上来,恶狠狠扇了他一个巴掌。贺凌霄本就没什么力气,叫她扇得跌倒在地,剑光“噌”的亮起,顾芳菲双手紧握着剑柄抵在他胸口,剧烈发着颤,却半天没能刺下去。
贺凌霄没有躲也没有挣扎,仰面躺着,静静瞧着她。顾芳菲咬着牙,流着泪,过了会,忽将那剑使力扔在一旁,怒吼道:“你走!”
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