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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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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第十二章(第1/2页)
    千提两手接过。
    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那似乎是一本医术,其上画着些中草药的图案,旁边是相应的注释。
    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翻动纸页,千提在心中默念着页数,奈何越往后翻,那股药味越来越浓,她的眼皮也跟着愈发沉重。
    书的第十页,依旧只有些草药图案与批注。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写。
    “你……”千提终于意识到不对,费劲力气抬起头来,连话都不曾说完,身子便直接瘫软下去,再没了意识。
    *
    国师府,祠堂。
    烛火摇曳,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你可知错?”封庭渊的声音如洪钟响彻祠堂,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衣的少年静静跪在地上,脊背挺直,身形清瘦,恰似霜雪中独立的修竹,清冷孤寂。
    从颈后延伸而下的线条流畅而优美,似是被最精妙的工匠雕琢而出,没有一丝多余的弧度。
    荆条高高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重重抽在封易初背上。
    “你可知错?!”封庭渊重复了一遍,声音裹挟着无尽怒火。
    封易初紧咬下唇,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惧色。唯有被荆条抽打的地方,迅速泛起一道红色的痕迹,在月白色长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清冷的眸子扫过堂中灵位,他沉默不语,眼中带着几分倔强与淡然,仿佛眼前一切都与他无关。
    “干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竟还不知悔改!今日若不家法伺候,你怕是要翻天了!”封庭渊越说越气,手中荆条再度落下,在他背上又添几道新伤。
    封易初身体微微一怔,却依旧跪得笔直。
    荆条抽打声夹杂着呼呼风声在祠堂中回荡,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二泛白,额头也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始终不曾发出一丝求饶的声音。
    鞭笞处泛起一道道红痕。随着抽打愈发痕迹,那红痕逐渐渗出血珠,星星点点地洇在布料上,仿佛寒夜霜雪中绽放的红梅,触目惊心。
    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落,划过他苍白如纸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很快,衣上的血珠汇成涓涓细流,顺着他清瘦的脊背蜿蜒而下,将长袍大片染红。
    封庭渊却不打算停手,手中荆条裹挟着怒火再一次砸下。即将接触到封易初身体的瞬间,一双手蓦然伸出。
    慕云琛紧紧抓住荆条,手背上的血管因用力而高高隆起。
    “你!”封庭渊狠狠瞪着慕云琛,眼中怒意更甚几分。他攥着荆条的手青筋暴起,正要说什么,却被一道男声打断。
    “世伯且慢!”
    封庭渊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回眸,只见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朝他走来。
    日头高悬,暖煦的光线透过祠堂的雕花窗棂洒进屋内,在地上铺陈出细碎的光影,顾衍之稳步踏入屋内。
    他来得匆忙,连身上的官服都不曾脱去。此刻,那道柔和的目光似不经意间自封易初身上略过,他微微皱眉,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语气温和而不失恳切:
    “家父听闻世伯回了京都,特让衍之邀您往府上一叙。”
    封庭渊转头,目光如炬地看向顾衍之,眼中多了一丝慈爱,却依旧难掩怒意:“你莫要为他求情!今日我若不好好管教管教这逆子,来日他不知还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狠厉的目光在封易初身上扫过,手上力度加大,欲将荆条自慕云琛手中抽出,奈何那荆条纹丝不动。
    “倒不是衍之要为他求情,只是……”堂中烛火映照着顾衍之温润如玉的面庞,他微微躬身,一举一动皆透着文人雅士应有的书卷气味:
    “再过半月,朝中还有一场祭祀举行。世伯也知,这祭祀是先帝传下来的,往年朝中无人担任国师一职,都是由礼部代为实施,今年理应由国师主持。”
    顾衍之嘴角噙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声音不徐不缓,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祭祀不宜见血,世伯若是将他伤得过重,届时误了大事,衍之也不好向陛下交代……”
    封庭渊攥着荆条的手微微颤抖,良久,荆条颓然落地。他背过身,发出一声长叹:“他若有你一半懂事,我又何至于此!”
    顾衍之微微侧眸,眼神示意二人离开。
    封易初撑着地面的双手微微用力,膝盖一点点打直,带动着修长的身躯一寸寸拔高,每一个动作都迟缓艰难,却又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倔强。
    白袍被鲜血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坚韧的身形。他缓缓转身,视线自祠堂排位上扫过,平静无波。
    身后,顾衍之缓缓开口:“易初之所为,非常人能及,于家国江山,阙功至伟,世伯不该如此……”
    话未说完,又被封庭渊打断:“净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说出去都叫老夫面上蒙羞……”
    封易初深吸一口气,快步朝外走去。微微起伏的胸膛带动着背上的伤口,似乎又扯出一阵剧痛,可他只是眉头轻皱,转瞬便恢复了那副清冷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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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脚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挪动,他的鞋尖在地面划出浅浅的痕迹,染血的背影孤独而决绝。
    慕云琛搀扶着他回了房。
    雕花的木门缓缓敞开,封易初缓缓坐在床沿,正要躺下,却突然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钻入鼻腔,乍一闻是股肉香,仔细品来,又有一股淡淡的馊味夹杂其中,味道实在算不得好闻。
    如墨般的剑眉微微蹙起,眉峰聚拢,带着淡淡的一抹轻愁。他微微转身,目光落在床榻之上,攥着锦被一角的手用力掀开被褥。
    一只烧鸡。
    一只被人咬了几口还馊了的烧鸡。
    昨夜他不曾回府,竟将这事忘了。
    “孟、千、提——”封易初嘴角抽搐两下,自牙关间挤出喑哑的三个字。
    站在一旁的慕云琛目光紧紧锁着床上那半只烧鸡,以及被烧鸡的油渍洇得发黄的锦被,竟连呼吸都凝固了半瞬。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匆匆卷着被子出门。
    府中婢女进来铺床又退下,慕云琛端了盆热水放在床边,刚直起身子,手还未碰到封易初,却被他侧身躲开。
    “做甚?”封易初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与不悦。
    “清洗伤口,上药。”慕云琛想去扒他的衣服,却被他寒泉般的眸子死死瞪着,手悬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皮外伤,不碍事,死不了。”
    “死是死不了,可有人已在我跟前念叨你半天了,”慕云琛挑了挑眉,试图劝他:“你若不早些治好伤回去,瞧她那模样,就算瞧不出端倪,也怕是要害了相思了——”
    “呵……”一声轻笑自封易初口中逸出,笑声极浅,像是被风裹挟的一片薄羽,几不可闻。细细听来,其中又裹挟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轻蔑与嘲讽,像是寒夜的霜刃,冰冷刺骨。
    相思?她会吗?
    只怕是盼着他早些回去,助她回国师府救她那位婢女和那只食铁兽吧。
    就算真有,那又如何?她可是岁安公主,自幼宫中面首无数,对哪个不是这样?三年前那样万般纠缠,也不过是想将他带回姜国做面首,玩腻了连声招呼都不打便走。
    她的感情,做不得真。
    封易初微微垂眸,深邃幽远的眸中多了几分化不开的沉郁。修长的手探入袖中,须臾,他摸出两样物件交给慕云琛。
    其一是一个简单的麻布袋,墨笔在袋身上勾勒出飘逸隽美的“迷药”二字,内装着一些白色粉末状物体。
    另一样,是国师府的室宇图。
    慕云琛将麻袋收入袖中,两手撑着图沿,将图缓缓展开,其上两处用红色墨汁圈画出来,分外醒目?
    慕云琛将室宇图卷起:“这是?”
    衣袂沾染了血迹,愈发显得封易初脸色苍白。他张了张嘴,缓缓开口,声音低哑,清冷若山涧幽泉:
    “府中我已打点好,你将这两样东西交给她,晚些时候她应当会闹着过来寻她的婢女与食铁兽,你届时……”
    话未说完,又牵扯到背上的伤口。
    封易初紧蹙眉头,终是忍不住闷哼一声。他深吸一口气,尽管气息仍有些不稳,可再度开口时,语调不见丝毫慌乱:
    “你届时看着她些,找到她要找的人便带她离开,莫要在此停留。更不要让她靠近此处。”
    “可你的伤……”
    “无碍。”
    慕云琛嘴角翕动,还想再说些什么,封易初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侧身躺下。
    本来边关战事频发,硝石紧缺便已够让他头疼了,昨晚又被千提折腾了一夜,直至天亮都不曾合眼,如今已是累得不行。
    别人成亲都是折腾一夜,他倒好,折腾一夜。
    封易初自嘲般地笑笑,背过身去。
    “我累了,你走罢。”
    清瘦却带着点点血迹的背影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误入这尘世炼狱,在不经意间被弄得遍体鳞伤。
    “好……”慕云琛抿了抿唇,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他枕边:“你好生休息,我将药放在此处了,待你醒来,还是涂些的好。若是有何处不舒服,差人来唤我。”
    话说出口,再没得到答复。
    慕云琛停在原地,凝视封易初的背影良久,终是无奈地转身。
    房门被轻轻带上,他快步离开,没走多久,却好似想起什么,将袖中的麻袋取出,打开。
    手指轻轻捻了一点粉末,他指腹轻轻摩挲着,指尖传来的触感却好像不太对。
    这不是面粉吗?哪是什么迷药?
    慕云琛紧紧蹙眉。
    易初果真是累了,竟连买到了假药都不曾发觉。
    他无奈地摇摇头,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这事倒是不打紧,毕竟,他有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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