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记录
第七百一十章利用局势的人可真是不少
一秒记住【882小说网】 882xsw.com，更新快，无弹窗！
金濂起初以为，陛下是打算先闲聊几句暖场，之后再切入正题，因而早已腹中打好草稿。然而令他惊讶的是，陛下竟然自始至终只聊这些事务——
表面上看来，它们不过是自己的分内之事罢了；但细思之下，却又能觉察出另有玄机：这些内容虽属己职范围，又远超其职责所及。朱祁钰的真实意图渐渐浮出了水面：借由探讨这些问题，从各个侧面去探寻朝廷财政匮乏的根本原因。
事实上，这也是朱祁钰心中所设想和践行的道路。问得越多，他心中的答案就愈加清晰起来：最要害的地方就在于，“大明历经数百年风雨，传到自己手中，已更迭了几代君王，早不再是那个年轻的王朝了。”
“一旦王朝步入暮年，首当其冲的问题便是土地兼并、阶层固化以及贫富差距的加剧。贫穷的人越陷越深，富有的人越发骄横。这样的趋势若不能止住，整个帝国必将难以存续。”
回想近段时期曾在小会议上反复提及的大兴隆寺、崇国寺——
毋庸置疑，它们确是国家肌体上的毒瘤，但却只能算是这头巨人身上无足轻重的部分，相比之下，更多隐蔽且严重的隐患仍旧盘踞其间。赋税根本无法完全征收到位，即便收取了也往往在入库前被侵蚀大半。若有谁胆敢追究，立刻便会引发一系列动甚至反扑，这才是导致朝廷财资告罄的本质所在。
然而，金濂毕竟是个智者，他虽然表面提出的三大诱因看似与实质无关，实际上却始终围绕着这一中心进行旁敲侧击，用隐晦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真正的观点——
只是当时未能领会罢了。
此刻回想过往的一切，朱祁钰陷入长久的静默之中，思绪如同乱麻般交织缠绕。他试图找出这一切的方法，可最终却不得不承认，这些问题根本没有彻底根除的办法。任何尝试都仅仅能够带来一时的改善，而且很多举措还伴随显著的弊端，遗患无穷。
时代的局限摆在眼前。
“若无发达科技作为支撑，就算朕殚精竭虑，绞尽脑汁构思再多法门，终究也仅仅是隔靴搔痒而已，治标不治本。”
真要从根本上解决近年来困扰朝廷的财政窘境吗？那就必须落到四个字上面！——
开源节流！
后者——
所谓“节流”，其实指整治枉法的赃官劣绅，遏制地方土豪对于资源的侵占与垄断；目标直指土地兼并等深层问题，需要从根基上去拨乱反正！
而前者呢……朱祁钰的目光落到了海上贸易禁令之上。“也许，答案就在这里……”
大明原本拥有非常繁荣的海上贸易体系，但后来由于张士诚战败，朝廷主动封闭海路，这才产生了海禁的说法。
这并不是因为海上贸易无利可图。
如果能够重新打通这条商贸之路，并让皇室直接管理主要业务，同时邀请各地富商合作补充，
是否有可能在短期内重塑海上贸易网络，从中获得巨额利润来缓解国库空虚的问题？
金濂是个极聪明的人。朱祁钰略作暗示，他就领会了皇帝的心思。
“陛下是不是打算从开源节流两方面着手？”
金濂若有所思地避开节约开支的话题没再说。
他反而聊起了海外交易的产品种类。
“陛下，外国商人到我们大明，最爱买的是瓷器、茶叶和绸缎。”
“拿一般的瓷碟子举例来说，像普通白玉瓷那样的盘子，在当地顶多值三百文钱左右。但海外商人会愿意以高出四倍即一千二百文的价格收购。”
“而高级品呢，如骨瓷或青花瓷之类的，售价更是惊人。相同规格的盘子可以卖出二千文以上的好价且还供不应求。”
至于茶叶就更厉害了。“很多国家不适合种植茶树，在那些地方，即使勉强种出茶叶来质量也非常差劲儿——
又腥又苦，完全无法入口。而我国出产优质上品茶叶其价值常等同于相等重量的黄金。如果是特选极品甚至价值还要高过黄金，在市场流通极佳根本不愁卖不动。”
金濂接着提到，丝绸也是一样。“无论是基础材料的质量还是织造技艺，我们都远远优于其他国家。”
“我们出口的高档丝绸颜色鲜艳明亮，质地柔软丝滑，还有保温功能让人穿戴舒服无比。”
他继续说道“大概三米长，二米宽的一匹高档丝绸通常能让外商花费五千文以上购得后，在转手售卖给他们国内权贵时，则往往能得到数十两银子的回报”
通过这个例子足以说明这背后蕴藏的巨大暴利。
话头转向进口产品这边，金濂开始讲解来自国外各种广受喜爱的商品。“特别是在贵族世家以及有钱人家里面几乎户户都会采购一点这类商品。它们在我国销售的价格相当高昂，常常需要几百上千两白银，但在他们本土，这些货物可能还抵不上我们一点点顶级茶的价值。”
这其中利益之巨无需细说已知至少能达到300%以上，足够引得人趋之若鹜为之疯狂。
金濂最后又意味深长地道出了自己发现的一件事情。“理论上随着海禁实施这些进口商品应当变得更加稀罕才对啊，可实际上并没有如此，他们的市场价格基本稳定保持在一个区间范围之内波动不大。”
反常现象必然是有深层的原因藏于其中
当一件商品的价格并未因供需关系的显著变化而出现剧烈波动，这表明一定存在其他因素在稳定着这种供需平衡。
朱祁钰对此并不算十分了解。不过，因为在前世曾接触过许多大商人及其合作伙伴，通过耳濡目染，他对相关知识也有一些初步的认识，不至于一无所知。此刻，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似乎听出了金濂话语中的深意。
“金大人是说，自从大明实施海禁政策后，有人暗中接手了原本属于朝廷的海上商路，并维持了整个贸易体系的存在？”
金濂点头称是，随后又继续说道：“近年来，不少海外小国频频向大明朝贡，动辄携带大批随行人员，声称是为了学习上国的先进制度。”
“然而，他们每次来华的时间却并不长，大多停留半个月至三个月左右便会匆匆离境。试问，如果他们是真的想学习我们的先进经验，怎么可能如此急切地归去？显然，在这朝贡和所谓‘学习’的背后，必然隐藏着更大的真实目的。”
听到这里，朱祁钰若有所悟，试探性地问：“那依金大人的意思，这些朝贡船队表面上是以朝贡和学习为目的，实则可能就是披着一层合法外衣的商船？”
金濂没有直接回答是与否，而是继续解释道：“郑和下西洋以后，众多小国必须依靠我大明的敕封，其王位更迭才得以正统化。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确实有一定的朝贡需求。”
“但自海禁以来，我们大明几乎与外界切断了所有往来，为何这些国家还表现得比以往更加频繁地派人前来呢？”
朱祁钰听罢陷入了沉思。心中感慨：这世上头脑清晰、懂得利用局势的人可真是不少，唯独自己那位兄长朱祁镇似乎有点反应迟钝。若是单纯靠节流开源来充实国库，恐怕难以成事。毕竟在这个时代，金钱往往伴随着权力，而权力又牵扯到军队，三者密不可分。
想到有人竟能瞒天过海，以个人身份接手整个大明的海上商业系统并且运行至今，若非背后有一个极其庞大的利益集团提供支持，这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不仅是靠近海洋拥有大港口的城市可能会卷入其中，就算是站在奉天殿上文武百官之中，也不乏与此相关的成员。要不然，为什么在自己登基这些年里，尽管国库虚空导致王朝根基动摇，但从未有一人主动提到解除海禁之事？
经过这一番反思，朱祁钰越发觉得各种暗流涌动始终潜藏于平静的表象之下。或许只是他此前未曾深入接触过，才会错以为这些事情并不存在。
最后，朱祁钰略感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决定暂缓做出具体决策，先让锦衣卫着手调查清楚实际情况再说。“此事牵连太广也太过复杂，还需从长计议。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搞明白哪些人才值得信任，哪些又可能与己为敌。”
否则，就算自己贵为天子，贸然推动解除海禁的政策，也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诏书可能连京师都出不了，更不用说将政令贯彻下去。
两人围着郕王府转了一圈又一圈，聊了很多内容。
前面主要侧重于“开源”，而后面更多集中在“节流”上。
金濂的话语依然模糊不清，总是徘徊在规则边缘，让皇帝自行体会其中深意。
若是体悟不了，他绝不多言；要是皇帝能明白，他也绝不藏着掖着，只是以一种默认的态度回应。
金濂起初以为，陛下是打算先闲聊几句暖场，之后再切入正题，因而早已腹中打好草稿。然而令他惊讶的是，陛下竟然自始至终只聊这些事务——
表面上看来，它们不过是自己的分内之事罢了；但细思之下，却又能觉察出另有玄机：这些内容虽属己职范围，又远超其职责所及。朱祁钰的真实意图渐渐浮出了水面：借由探讨这些问题，从各个侧面去探寻朝廷财政匮乏的根本原因。
事实上，这也是朱祁钰心中所设想和践行的道路。问得越多，他心中的答案就愈加清晰起来：最要害的地方就在于，“大明历经数百年风雨，传到自己手中，已更迭了几代君王，早不再是那个年轻的王朝了。”
“一旦王朝步入暮年，首当其冲的问题便是土地兼并、阶层固化以及贫富差距的加剧。贫穷的人越陷越深，富有的人越发骄横。这样的趋势若不能止住，整个帝国必将难以存续。”
回想近段时期曾在小会议上反复提及的大兴隆寺、崇国寺——
毋庸置疑，它们确是国家肌体上的毒瘤，但却只能算是这头巨人身上无足轻重的部分，相比之下，更多隐蔽且严重的隐患仍旧盘踞其间。赋税根本无法完全征收到位，即便收取了也往往在入库前被侵蚀大半。若有谁胆敢追究，立刻便会引发一系列动甚至反扑，这才是导致朝廷财资告罄的本质所在。
然而，金濂毕竟是个智者，他虽然表面提出的三大诱因看似与实质无关，实际上却始终围绕着这一中心进行旁敲侧击，用隐晦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真正的观点——
只是当时未能领会罢了。
此刻回想过往的一切，朱祁钰陷入长久的静默之中，思绪如同乱麻般交织缠绕。他试图找出这一切的方法，可最终却不得不承认，这些问题根本没有彻底根除的办法。任何尝试都仅仅能够带来一时的改善，而且很多举措还伴随显著的弊端，遗患无穷。
时代的局限摆在眼前。
“若无发达科技作为支撑，就算朕殚精竭虑，绞尽脑汁构思再多法门，终究也仅仅是隔靴搔痒而已，治标不治本。”
真要从根本上解决近年来困扰朝廷的财政窘境吗？那就必须落到四个字上面！——
开源节流！
后者——
所谓“节流”，其实指整治枉法的赃官劣绅，遏制地方土豪对于资源的侵占与垄断；目标直指土地兼并等深层问题，需要从根基上去拨乱反正！
而前者呢……朱祁钰的目光落到了海上贸易禁令之上。“也许，答案就在这里……”
大明原本拥有非常繁荣的海上贸易体系，但后来由于张士诚战败，朝廷主动封闭海路，这才产生了海禁的说法。
这并不是因为海上贸易无利可图。
如果能够重新打通这条商贸之路，并让皇室直接管理主要业务，同时邀请各地富商合作补充，
是否有可能在短期内重塑海上贸易网络，从中获得巨额利润来缓解国库空虚的问题？
金濂是个极聪明的人。朱祁钰略作暗示，他就领会了皇帝的心思。
“陛下是不是打算从开源节流两方面着手？”
金濂若有所思地避开节约开支的话题没再说。
他反而聊起了海外交易的产品种类。
“陛下，外国商人到我们大明，最爱买的是瓷器、茶叶和绸缎。”
“拿一般的瓷碟子举例来说，像普通白玉瓷那样的盘子，在当地顶多值三百文钱左右。但海外商人会愿意以高出四倍即一千二百文的价格收购。”
“而高级品呢，如骨瓷或青花瓷之类的，售价更是惊人。相同规格的盘子可以卖出二千文以上的好价且还供不应求。”
至于茶叶就更厉害了。“很多国家不适合种植茶树，在那些地方，即使勉强种出茶叶来质量也非常差劲儿——
又腥又苦，完全无法入口。而我国出产优质上品茶叶其价值常等同于相等重量的黄金。如果是特选极品甚至价值还要高过黄金，在市场流通极佳根本不愁卖不动。”
金濂接着提到，丝绸也是一样。“无论是基础材料的质量还是织造技艺，我们都远远优于其他国家。”
“我们出口的高档丝绸颜色鲜艳明亮，质地柔软丝滑，还有保温功能让人穿戴舒服无比。”
他继续说道“大概三米长，二米宽的一匹高档丝绸通常能让外商花费五千文以上购得后，在转手售卖给他们国内权贵时，则往往能得到数十两银子的回报”
通过这个例子足以说明这背后蕴藏的巨大暴利。
话头转向进口产品这边，金濂开始讲解来自国外各种广受喜爱的商品。“特别是在贵族世家以及有钱人家里面几乎户户都会采购一点这类商品。它们在我国销售的价格相当高昂，常常需要几百上千两白银，但在他们本土，这些货物可能还抵不上我们一点点顶级茶的价值。”
这其中利益之巨无需细说已知至少能达到300%以上，足够引得人趋之若鹜为之疯狂。
金濂最后又意味深长地道出了自己发现的一件事情。“理论上随着海禁实施这些进口商品应当变得更加稀罕才对啊，可实际上并没有如此，他们的市场价格基本稳定保持在一个区间范围之内波动不大。”
反常现象必然是有深层的原因藏于其中
当一件商品的价格并未因供需关系的显著变化而出现剧烈波动，这表明一定存在其他因素在稳定着这种供需平衡。
朱祁钰对此并不算十分了解。不过，因为在前世曾接触过许多大商人及其合作伙伴，通过耳濡目染，他对相关知识也有一些初步的认识，不至于一无所知。此刻，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似乎听出了金濂话语中的深意。
“金大人是说，自从大明实施海禁政策后，有人暗中接手了原本属于朝廷的海上商路，并维持了整个贸易体系的存在？”
金濂点头称是，随后又继续说道：“近年来，不少海外小国频频向大明朝贡，动辄携带大批随行人员，声称是为了学习上国的先进制度。”
“然而，他们每次来华的时间却并不长，大多停留半个月至三个月左右便会匆匆离境。试问，如果他们是真的想学习我们的先进经验，怎么可能如此急切地归去？显然，在这朝贡和所谓‘学习’的背后，必然隐藏着更大的真实目的。”
听到这里，朱祁钰若有所悟，试探性地问：“那依金大人的意思，这些朝贡船队表面上是以朝贡和学习为目的，实则可能就是披着一层合法外衣的商船？”
金濂没有直接回答是与否，而是继续解释道：“郑和下西洋以后，众多小国必须依靠我大明的敕封，其王位更迭才得以正统化。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确实有一定的朝贡需求。”
“但自海禁以来，我们大明几乎与外界切断了所有往来，为何这些国家还表现得比以往更加频繁地派人前来呢？”
朱祁钰听罢陷入了沉思。心中感慨：这世上头脑清晰、懂得利用局势的人可真是不少，唯独自己那位兄长朱祁镇似乎有点反应迟钝。若是单纯靠节流开源来充实国库，恐怕难以成事。毕竟在这个时代，金钱往往伴随着权力，而权力又牵扯到军队，三者密不可分。
想到有人竟能瞒天过海，以个人身份接手整个大明的海上商业系统并且运行至今，若非背后有一个极其庞大的利益集团提供支持，这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不仅是靠近海洋拥有大港口的城市可能会卷入其中，就算是站在奉天殿上文武百官之中，也不乏与此相关的成员。要不然，为什么在自己登基这些年里，尽管国库虚空导致王朝根基动摇，但从未有一人主动提到解除海禁之事？
经过这一番反思，朱祁钰越发觉得各种暗流涌动始终潜藏于平静的表象之下。或许只是他此前未曾深入接触过，才会错以为这些事情并不存在。
最后，朱祁钰略感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决定暂缓做出具体决策，先让锦衣卫着手调查清楚实际情况再说。“此事牵连太广也太过复杂，还需从长计议。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搞明白哪些人才值得信任，哪些又可能与己为敌。”
否则，就算自己贵为天子，贸然推动解除海禁的政策，也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诏书可能连京师都出不了，更不用说将政令贯彻下去。
两人围着郕王府转了一圈又一圈，聊了很多内容。
前面主要侧重于“开源”，而后面更多集中在“节流”上。
金濂的话语依然模糊不清，总是徘徊在规则边缘，让皇帝自行体会其中深意。
若是体悟不了，他绝不多言；要是皇帝能明白，他也绝不藏着掖着，只是以一种默认的态度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