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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初春的北大医学院,课间的走廊总是挤满抱着书本匆匆而过的学生。秦淮如抱着一摞厚重的医学典籍疾步前行,突然被身后的呼喊叫住:“秦淮如!等等!”同班的赵婉如喘着气追上来,鬓角的发丝被汗水黏在脸颊上,“快教教我,这个心脏瓣膜的听诊原理,我怎么都弄不明白!”
秦淮如停下脚步,将书本放在窗台上,从帆布包里摸出自己绘制的心脏结构示意图。阳光透过斑驳的玻璃洒在纸上,她用铅笔尖轻轻点着图中瓣膜的位置,声音轻柔却清晰:“你看,当血液流过这里时,就像闸门开合......”
讲解到关键处,她还摘下自己的医用听诊器,递给赵婉如:“来,试试听我的心跳,感受下不同频率。”周围几个同学见状,也围拢过来,走廊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
解剖课上,小组讨论的声音在福尔马林的气味中回荡。同组的男生张明远对着显微镜皱起眉头:“这神经末梢的切片,怎么看都不对啊!”秦淮如凑过去仔细观察,发现是染色浓度的问题。她二话不说,挽起袖子重新调配染液,一边操作一边讲解:“浓度过高会掩盖细节,就像给神经穿了件厚重的外套。”当调整后的切片在显微镜下清晰呈现时,张明远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秦淮如,你这双手简直有魔法!”
图书馆的自习区,秦淮如正在整理读书笔记,邻座的李芳偷偷递来张纸条:“秦姐,听说你有战地急救的独家笔记?能不能借我参考参考?”秦淮如笑着翻开自己用麻绳装订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各种剪报和手绘图表。
李芳翻开一看,愣住了,每页都用不同颜色标注重点,还有用红笔写的批注:“此方法在极寒环境下需调整剂量”。“拿去看吧,记得爱惜。”秦淮如轻声说,“咱们多学一点,战场上的伤员就多一分希望。”
傍晚的操场上,同学们正在进行体能训练。秦淮如刚跑完最后一圈,就看见几个女同学围在一起发愁。原来下周的急救演练要用担架搬运模拟伤员,大家都掌握不好平衡。
她二话不说,就地取材找来两根竹竿和帆布,现场制作了一个简易担架,然后亲自示范:“两人要同时起身,脚步要稳,就像在冰面上行走......”在她的指导下,同学们反复练习,直到暮色渐浓,操场上仍回荡着她耐心的讲解声。
解剖楼的黄铜门牌在阳光下闪着微光,病理学教授陈镜明夹着教案路过布告栏,目光在月考成绩单上停留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还留着去年秦淮如帮他处理试剂灼伤时缠的绷带。
“秦同学的解剖报告,是我从教二十年见过最工整的。”陈镜明在审查人员的面前展开秦淮如的作业,牛皮纸上的人体肌肉分布图用红蓝两色墨水勾勒,每根神经的走向都标注着拉丁文名称,甚至在页脚用小字注明“参考《格氏解剖学》1949年版P376修正”。
德国归国的外科教授汉斯推了推圆框眼镜,用生硬的中文补充:“她的血管剥离实验,误差小于0.1毫米,比我在柏林医学院的学生还要精准。”
深夜的药理实验室,管理员老周总看见秦淮如的身影。有次他忍不住敲门:“秦同学,该熄灯了。”门内传来窸窣声,秦淮如开门时,护目镜上还沾着冻疮药膏的白色粉末。第二天,药剂学教授王淑贞在办公桌上发现了份特殊的报告,秦淮如用三个月时间,对比了七种草药在低温环境下的抗炎效果,数据表格旁附着冻伤小白鼠的恢复照片,备注栏写着:“建议优先选用丹参配伍,成本低且易采集,适合战地应用。”
王淑贞拿着报告,对着审查人员解释,声音发颤:“这不是学生作业,这是能救命的研究!”
每当有同学在课堂上卡壳,陈镜明总会望向第二排:“秦同学,你来说说。”秦淮如起身时,总会先翻开笔记本确认数据,再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简明示意图。
下课后,汉斯教授曾拦住她:“你有Teaching(教学)的天赋,以后可以留校。”她却摇摇头:“我想把这些本领,先用在战场上。”
在医学院的学生档案柜里,秦淮如的考评表被贴上了红标签。德育处主任的评语写着:“该生不仅成绩优异,更难得的是有医者仁心。”旁边附着段批注:“上周她把获得的奖学金全部买了纱布,托运输队寄往朝鲜前线。”陈镜明在末尾添了句:“她的解剖刀能划开人体奥秘,更能剖开时代的困局。这样的学生,北大应该为她骄傲。”
当秦淮如的名字出现在医疗志愿队名单上时,陈镜明特意从家里拿来珍藏的战地急救手册,扉页上用毛笔写着:“赠秦淮如同学:愿你以所学为刃,劈开所有苦难。”
而此刻的解剖楼里,新来的学生正对着橱窗里秦淮如的笔记临摹,那些用红笔圈出的“战场急救要点”,在春日的阳光里,像极了永不熄灭的烛光。
接到批准通知时,秦淮如正在实验室调配止血药剂。玻璃瓶碰撞的脆响中,教导员的声音让她握试管的手微微发颤:“医疗志愿队今晚八点出发,你准备一下。”暮色从窗棂漫进来,染黄了她实验服上的药渍,也映出她眼底转瞬即逝的挣扎,承平最爱吃的糖炒栗子还没买,承安新做的第一张手工贺卡还躺在抽屉里。
她摸出藏在白大褂口袋的全家福,指腹抚过照片里孩子们的笑脸,喉咙发紧。走廊尽头传来同学们的谈笑声,有人在唱《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激昂的旋律撞碎了她最后的犹豫。转身抓起帆布包,里面除了换洗的衣物,全是整理好的战地急救笔记,每一页都夹着用槐花压成的书签。
校门口停着军绿色的卡车,车灯刺破渐浓的夜色。秦淮如跳上车厢时,看见远处胡同口亮起几盏昏黄的灯,那是南锣鼓巷的方向。她闭上眼睛,想起徐慧真算账时拨弄算盘的清脆声响,想起杨婶纳鞋底时哼的小调,想起钱叔修鞋摊前永远留着的空位。“孩子们,等妈妈回来。”她对着黑暗轻声说,把全家福贴在心口,帆布包上挂着的听诊器随着卡车颠簸,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与此同时,四季鲜酒馆的油灯还亮着。徐慧真正在教二丫辨认酒曲,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蔡全无举着张信纸冲进来,信纸边缘被雨水洇湿:“秦淮如临时寄出的急信!她......她跟着医疗队走了!”酒馆里瞬间安静下来,何雨柱手中的擀面杖掉在案板上,钱叔的烟袋锅在鞋帮上磕出沉闷的声响。
徐慧真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在油灯下跳动:“慧真姐,杨婶,孩子们就托付给你们了。承平爱吃酸,承安怕黑......”字迹在“黑”字处晕开,像是被泪水浸过。她望向墙上李天佑的照片,恍惚间觉得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一个奔赴战火纷飞的前线,一个守护后方温暖的家。
夜深了,徐慧真轻轻推开西厢房的门。承平抱着玩具刀睡得正香,承安蜷在被窝里,枕头下压着没送出去的贺卡,小丫代写的稚嫩的笔迹写着:“妈妈,我会乖乖的。”她替孩子们掖好被角,转身看见杨婶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秦淮如落下的围巾,在月光下无声流泪。
南锣鼓巷的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千万个相似的离别。而此刻,秦淮如乘坐的卡车正驶向北方,她透过车窗望着漫天星斗,想起解剖课上学过的人体血管,每一条血脉都通向心脏,正如每一个奔赴前线的身影,都通向同一个跳动的信念。
春夜的四季鲜酒馆,煤油灯的光晕在秦淮如的信纸上颤巍巍地跳动。徐慧真捏着信纸的指尖泛白,“医疗队已跨过鸭绿江“的字迹被灯油洇出毛边,突然听见后院传来杨婶压抑的哭声,老人正抱着承安的虎头帽发呆,帽檐上秦淮如绣的“平安“二字已被泪水浸得模糊。
“娘,秦姨......爸爸......打......打坏蛋......”承平踉跄着扑到母亲怀里,脖子上的小小木刀硌的徐慧真膝盖生疼。徐慧真蹲下身把她搂进怀里,摸到孩子棉袄口袋里塞着的半块硬糖,那是秦淮如临走前一周从学校带回来给她的。
三日后的清晨,蔡全无从供销社带回张油印小报,头版照片里的医疗队员都戴着口罩,梁拉娣却一眼认出第二排那个攥着听诊器的身影:“是秦淮如!她棉袄袖口还露着我给补的蓝布呢!”报纸边角的通讯稿写着“女军医连夜抢救伤员三十余人“,徐慧真读着读着,突然发现泪水已不知不觉的淌了下来。
何雨柱在后厨熬制冻疮药膏时总多放三倍黄连,“淮如姐说这能消肿”。他把药膏装在洗净的雪花膏铁盒里,让蔡全无设法寄往前线。每当有返回拉物资的运输队卡车停在胡同口,钱叔就拄着修鞋锥子追上去,逢人便问:“见过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吗?叫秦淮如......运输队的司机李天佑呢,他怎么样了?”
半月后的深夜,二丫在油灯下给秦淮如写信,小丫趴在桌上画战地医院,小石头用弹弓射落院里树枝上的新芽,说要“打跑美国飞机“。徐慧真把信纸按在算盘上,听着孩子们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账册上“公私合营“的红章在夜色中泛着微光,与墙上李天佑的照片遥遥相对。
当第一封前线来信塞进门缝时,杨婶正给承平喂药,这孩子硬是抢弟弟的零食把自己吃积食了。信纸上的墨水被硝烟熏得发黄,秦淮如用铅笔写着:“在山洞里给伤员做手术,只能靠月光照明,光线透过弹孔照在手术刀上,医疗条件跟大学里差多了......”徐慧真摸着信末那个模糊的指印,突然听见钱叔在修鞋摊前喊:“供销社说有志愿军家属慰问品,让安排人去领!”
胡同里飘起槐花香气时,四季鲜酒馆的柜台上多了个玻璃罐,里面装满孩子们攒的糖纸,小丫说要给哥哥嫂嫂折千纸鹤,小石头每天往罐子里放块石子,数着亲人回来的日子。而此刻的鸭绿江畔,秦淮如正用冻裂的手给伤员包扎,绷带结打得像恩师教她的那样紧实,胸前的党徽在炮火余光中,亮得像故乡的启明星。
1951年夏,蝉鸣像煮沸的铜锅,在南锣鼓巷的老槐树上聒噪不停。田丹最后一次出现在酒馆时,军绿色挎包的背带磨得发白,她匆匆往徐慧真手里塞了叠文件,汗水浸透的《物资调配计划表》黏在柜台上:“市里要组建支前运输指挥部,还有一项重要的审查......这月怕是......”话音未落,自行车铃响从胡同口传来,她转身冲进热浪,帆布鞋扬起的尘土里,只留下句模糊的“全靠你了”。
徐慧真展开文件,密密麻麻的数字在烈日下晃得人眼花。酒坛要按新政策重新贴标,下月的酒曲配额突然削减三成,街道办又催着报《工商业改造进度表》。她抹了把额头的汗,算盘珠被手指拨得发烫,突然听见后院传来瓷器碎裂声,承平打翻了杨婶腌的咸菜缸,黄绿色的菜汁混着苍蝇在墙角蔓延。
“二丫,带弟弟妹妹去钱叔那儿!”她扯下围裙冲过去,粗粝的陶片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清理完残局回到柜台,何雨柱正举着漏勺站在门口:“慧真姐,煤球又不够了,后厨的火......”话没说完,蔡全无抱着账本撞开纱门,蓝布衫全被汗水浸透:“供销社说这批高粱酒的度数不达标,得......”
日头偏西时,徐慧真瘫坐在太师椅上,膝盖上摊着三个账本。煤油灯还没点,暮色里的算盘珠子泛着冷光,像极了李天佑来信里写的“坑道里结的冰棱”。小丫踮着脚给她擦汗,突然指着窗外惊呼:“娘!下雨了!”她猛地起身,晾晒的酒曲还在后院!
暴雨倾盆而下,她披着麻袋冲进雨幕,怀里死死护着几袋酒曲。雨水混着汗水流进眼睛,恍惚间听见钱叔的喊声:“慧真!酒坛子要倒了!”等众人七手八脚抢救完物资,她浑身湿透地靠在门框上,看着满地狼藉,突然笑出声来,笑声惊飞了屋檐下避雨的麻雀,也惊落了她鬓角不知何时长出的白发。
深夜的酒馆,煤油灯重新亮起。徐慧真就着咸菜啃冷馒头,手指在账本上画着新的标记。二丫在一旁帮她磨墨,砚台里倒映着母女俩疲惫的脸。“等爹和秦姨回来,”孩子突然说,“咱们能好好睡一觉吗?”笔尖顿在“超额完成”的字样上,徐慧真摸了摸女儿的头,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公私合营”的牌匾上,发出细密的声响,像无数封未寄出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