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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起来,空阴沉沉的,时不时飘来一些雨丝。
程丹若这气,就知道其他地方有台风,早早开始收拾行李。
果然,巳时左右(上午9点)张妈妈来,道是得下船避一避风雨。程丹若带上两三日的衣物和随身物品,跟他们下船。
岸边已经有两头骡,拉着一辆车,也不知道打哪弄来的。
谢玄英专程过来道原委:“此地无甚『药』材,老师的病情也令我忧虑,便想着到城里住一两日。”
“我是无妨,你们不急着上京吗?”程丹若问。
谢玄英说:“老师急着回京,原是想中秋团聚,并无要事,自是身体要紧。”
程丹若解开一个疑『惑』,点头道:“你安排就是。”
谢玄英致歉,道是渔村贫苦,附近没有第二辆车,骡车还是护卫去乡里里长借的,要委屈她和晏鸿之坐一辆车。
程丹若自是道无妨。
她上车,紫苏、张妈妈虽然是女眷,却也只能徒步跟随。
谢玄英也没有马可以骑,坐在车辕上驾车。
还有模有样,不愧是君六艺的技能。
骡走得慢,中午时分才到附近的小县城。
程丹若问一嘴,才知道是江南省淮安府的盐城县,也就是以后的江苏盐城,毗邻扬州,旁边就是灌河。
“我记得,灌河似乎连通运河。”她思忖,“要转水路吗?”
谢玄英顿顿,才道:“若是老师的状况未曾转好,我想在淮安停留两日。”
程丹若笑笑,没计较:“也好。”
一路无话,在客栈安顿下来。
谢玄英请夫。
老夫一进门,就知道是富贵人,小心『摸』脉半,云里雾里说一通,后也说是痛风,湿热蕴结所致,开桂枝芍『药』知母汤。
谢玄英拿着方去找晏鸿之,一时踟蹰。
“三郎,你是关心则『乱』。”今晏鸿之的精好不少,笑道,“程姑娘既然辩证无错,自然知道该怎么治。”
谢玄英辩解:“我并非不信任程姑娘,只是她毕竟轻……”
他见过的御医不少,轻的也有三十多岁。医术讲究经验与传承,程姑娘才十五岁,无师长导,难免疑虑。
同样的,他也不是很信方才的老夫,否则也不必犹豫该取谁的法。
晏鸿之见他皱眉,思忖片时,吩咐长随:“去请程姑娘来。”
“是。”
程丹若就住在隔壁,两步就到。
晏鸿之把话说开:“程姑娘,我这学生心忧如焚,方才请夫来,也道是痛风。这是他的方,你瞧着如何?”
程丹若接过。
桂枝、芍『药』、甘草、生姜……确实是古代治疗痛风的方。
“可以。”她说,“我没有意见。”
晏鸿之观察着她的『色』:“我倒是想程姑娘的方。”
“如果不是很痛,可以不必吃『药』。”程丹若想想,道,“真要吃,可以试试车前煎服,清热利『尿』,多喝水,很快就会好。”
“那便你的。”能不喝『药』,晏鸿之是绝对不会喝的,问谢玄英,“这下放心吧?”
谢玄英抿抿唇,低声说:“是我糊涂,抱歉。”
程丹若:“?”片刻才恍然,“噢,我不介意。”
她放下『药』方,诚恳地说:“人命关,有人和我诊的一样,我反倒松口气。”
很多时候,她都会想,自己真的能负担起一条人命的分量吗?在这个现代医学还十分遥远,全是经验医学的代,要怎么去甄别有用和无用的东西?她学习的理论是先进的没错,实践也一样没问题吗?
越问心,越没底气。
“老先生自行选择就是。”程丹若说。
晏鸿之笑:“用生不如用熟。”
如此信重,哪怕程丹若心情沉重,此时也不由微微一笑。
下午,晏鸿之的状况为好转,几乎不再疼,也能下地走两步。
谢玄英与老师商议过后,决定还是继续走海路,不过多靠岸几次,采买些蔬果与活禽。
“原是想少些纷争,到头来,还是得应付。”晏鸿之摇其头。
他选择走海路的原因非常简单。
运河边的码头十分多,人来人往的,只消靠岸,总有消息灵通的人前来拜会,或是邀约,或是宴请。
晏鸿之能推七八成,也总有不好推脱的。这回他赶着回,懒得应酬,便想着走海路,清静些。
如今身体既无碍,也不愿改变行程。
在盐城逗留一日,次日,气转阴,雨也不下。有经验的一就知道,台风没到他们这,可以放心出海。
然而,一行人重新回到停泊船只的小渔村,护卫去不到半个时辰,急匆匆地返回,面『色』凝重。
“。”护卫是靖海侯府的人,“事不好,属下方才去归还骡车,却见村中人烟绝迹,便不敢贸然登船。”
谢玄英一怔,旋即悚然:“当真?”
护卫点头,低声道:“墙角土中有血迹,咱们的船怕是危险。”
“倭寇吗?”谢玄英略作思索,“你们再去探探,弄清楚发生何事。若人走倒也罢,就怕没走。”
护卫却说:“木已成舟,如今再去也迟,与真先生不如先回盐城,再做定夺。”
但凡少,无不热血。
尤其谢玄英的祖父以驱逐倭寇而封侯,他虽自幼习,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即便道:“留两个人,送老师与程姑娘回城,剩下的同我一道去。”
“!”护卫们惊失『色』,“万万不可,三思啊。”
谢玄英没有说话,反倒是向晏鸿之。
晏鸿之对这些一窍不通,问道:“船上的舵手、船工亦有十来人,他们如何?”
护卫毕恭毕敬道:“一概不知。只是倭寇凶残,若是真瞧上咱们的船,怕是凶多吉少。”
“不对。”谢玄英回过来,拧眉道,“我们的船虽小,却也有武备,若海战不利,他们即刻登岸,速来报信就是。怎会无声无息,将船拱手让人?”
护卫闭嘴不答。
倒是旁边的管开口:“少爷有所不知,虽说叫他们在船上待命,可出海清苦乏味,能有机会上岸,哪怕半日,也足够寻欢作乐。”
说白,船员不可能老老实实留在船上,主人一走,估计也就留几人,其他的上岸寻乐。
渔民贫苦,虽然靠海吃海,不至于饿肚,却也没什么余钱。只消花些钱财,不难找到女人厮混半日。
谢玄英属下摆一道,难免有些怒气,但忍下来,道:“派两人去岸边清楚,我们的船如何,有没有别的船,弄清楚有多少人再说。”
观察四周的环境,一马平川,自己一行人无比显眼,立即道,“其余人先退回一里前的林。”
他拿得定主意,众人就不慌『乱』。
两个身材矮小的护卫脱队,前去查探状况,其他人守着骡车,慢慢往后撤。
车轮轱辘转动,很快,之前路过的林就出现在眼前。
“停下。”谢玄英突然勒住缰绳,跳下车,缓缓抽出佩剑。
他终于想白。
倭寇上岸,无非是劫掠求财。
假如他们真的上遮洋船,就该杀光舵手,直接把船开走。别的不说,这艘船可比什么金银珠宝都值钱。
荒僻的小渔村,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可奇怪之处在于,船没开走,村里只见血,不见尸首。
为什么要把尸首掩埋起来?何必费这个功夫?
假如护卫等人见尸体,恐怕还不会这么惊慌,只有血不见尸体,才会怀疑他们另有打算。
所以,他们肯定不会贸然登船,反而会选择稳妥的法。
比如,藏入林中,静观其变,或是抄近路,去离此地近的卫所。
无论哪条路,都会路过来时避开的林。
谢玄英在中排行第三,是继室所生的嫡,靖海侯有意无意让他从,与从武的嫡长区分开。
所以,长这么,他没有打过仗,没有领过兵,甚至从未进过军中打磨。
但赋这种东西,从来与经验无关,觉醒不过一瞬间。
“老师在车中即可,不要下来。”谢玄英慢慢说,“程姑娘也不必惊慌,一切有我。”
晏鸿之稳稳道:“你自去,不必担忧此处。”
他不进林,示意护卫防守,林里的人再傻也知道怎么回事。
贼寇蜂拥而出,手中握着闪闪发亮的刀刃。
“保护。”护卫们头皮发麻,赶紧结队防守。
程丹若坐在车里,掀开帘,观察着贼人,
他们用的刀和护卫所用的为不同,弧度弯得厉害,三尺八寸,特『色』鲜。
“好像是倭刀。”她轻声说,“来这些人真的是倭寇。”
另一个界的朝中后期,倭寇之『乱』人尽皆知。虽然众说纷纭,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上岸烧杀抢掠的不止东瀛人,也有落草为寇的百姓。
虽然程丹若穿越以来,已经不止一次见过死人,但从朴素的民族感情来说,杀东瀛人,总比杀本国人好。
不过,也有糟糕的地方。
真的倭寇可不易对付。在朝历史上,有过六七十人的倭寇,杀掉四五千人,差点打到南京的破事。
这纵然是因为当官的不争气,可也反映出倭寇流窜作案的能力。
简而言之,不好打。
程丹若细数一下敌方人数,二十六个。
反观己方队伍。
谢玄英有八个护卫,一个小厮,一个管事,晏鸿之有两个小厮,一个管事,张妈妈的男人。但这些人中,只有护卫顶用,其他的几个早就腿软,战战兢兢地靠在车厢边上,无屁用。
而程丹若、紫苏、晏鸿之、张妈妈四个,属于废柴。
能打得过吗?
她紧紧盯着战局,不肯错过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