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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小九躲得利落,刚好见到荣燕手中的莲花玉簪,眸色不禁一凝,心脏也跟着抽痛。
只觉得这麻花绞丝莲花玉簪十分眼熟,簪首雕着一朵莲花与一支含苞欲放的菡萏,从中间开始螺旋缠绕,尾部两股扭丝成一起,这种镂空的工艺极为精湛,晶莹玉润插在发间极美,还因绞丝的花纹不易从发髻间掉落。
似乎在哪里见过……荣小九脑中连续闪过几个片段。
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中,程霺背着五岁的荣小九在山野采野菜。
喜笑颜开的荣小九,露出正在换牙的小嘴,用婴儿肥的小脸,蹭了蹭母亲背上的粗布衣料,觉得有些扎脸。
随后,抬头瞅见母亲发髻间的绞丝莲花簪,伸着小肥手就摸了过去,这玉簪极美,她已肖想许久了。
程霺心知那发簪贵重,却没有阻止女儿的动作,脸色红润,温柔的笑了笑,道“古语云,得簪者,正妻也。娘的乖乖,待你头发长些了,这玉簪便给乖乖戴!”
脑中的画面一转,回到了芙蓉园。
一年后,程霺倚靠在八步床上,因久病缠身,美貌已不在,伸出枯槁的双手,竭尽全力地将瘦弱的荣小九拥起来,做最后的亲昵。
嘱咐道“虽然娘不想这般说,但还是要告诉乖乖,你父亲是个靠不住的,昨日娘等在水仙园门口,希望将小九托付给他,让他日后好好对小九,可终究换来他的冷漠相待……”
程霺想着丫鬟婆子全都离她而去,连累的六岁女儿日日熬药,不禁面露愧色。
捏了捏那懵懂的小脸,道“真是苦了乖乖,要时刻侍奉在娘身边,不能像那些孩童一般在阳光下肆意嬉戏,可就算这般娘怕是依旧不中用了,不能再伴着乖乖长大,若是乖乖日后在这里生活不下去,便拿着莲花簪,去寻你大伯荣铉。”
程霺的声音越发虚弱,努力道完后拔下插在花白发髻间的莲花簪,放在荣小九的小手里。
话因刚落,边妩儿与荣慎甲就带人破门而入。
程霺咳嗽着,艰难道“咳咳,我的嫁妆早就被老爷给你们打理了,还来做什么?”
后来,荣小九被程霺捂住了耳朵,听得朦胧,记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只记得母亲最后说了几句:人穷别说话,位卑莫劝人。力微休负重,遭难莫寻亲。
转眼间,程霺口吐献血,慢慢地荣小九就感觉程霺的身子,变得再没有动作。
荣小九心知不好,手中攥着的那根莲花玉簪,也跟着落在粗布的血被上,沾染上赤红的血色。
荣小九虽年幼,但却被程霺教养的极好,既善良又懂事,以为是因为她要了莲花簪,母亲才会离开自己,连忙道“娘,小九不要你走,玉簪我不要了,求娘不要离开小九!”
随后,荣小九转过身,连连磕头,含泪祈求,道“姑姑,边姨娘,求你们救救母亲吧,小九求你们了,求你们了,帮帮小九!”
见此,边妩儿弯下腰,抬手抚着荣小九那泪流满面的小脸,眉目含笑,道“九姑娘叫错了,如今世上再也没有程霺,从今起你要唤我母亲。”
话落,边妩儿抚摸的手变抓,一把薅住荣小九的发髻,如破布一样将六岁的小女孩丢在了角落。
站在一旁的荣慎甲,对侄女的请求同样置若罔闻,弯腰将白玉莲花簪从粗布被子上面捡起来,用帕子擦了又擦,宝贝的塞在怀中。
荣小九在强烈的撞击下,摔得心肺剧痛,挣扎着起身,却连站都站不稳,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将程霺抬了出去。
才六岁的荣小九是那般无力,她的阻止显然不起任何作用。
就在这个时候,荣燕、荣蒸、荣薰、边舓、边甜、还有白骊与其长姐白骦,一群孩童嬉闹的跑进院子,对着荣小九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荣小九是几个孩子中年纪最幼的,身形最单薄的,哪里是几个大孩子的对手,她只有被欺负的份。拳头与踢踹如雨点一般,落在荣小九瘦弱的身躯上,她蜷缩着身体,不停颤抖着。
有一瞬间,荣小九想随着母亲一起离开,离开这肮脏的“家”,可她忽然记起一年前,她给俊哥哥“盖章”之时,许下的承诺,母亲说过,答应的事便不能反悔,否则就是坏孩子。
荣小九无力的忍着暴打,最后一个打她的人是荣薰,荣薰比那些孩子都细心,发现荣小九颈部系着一根红绳,顺着红绳从衣领中拽出一块白玉坠子。
荣燕大步上前,不顾荣小九苦苦的挣扎,一把拽断红绳。
荣小九捂着被踢痛的胸口,艰难的站了起来,祈求荣燕将玉坠子还给她,这是戴着面具的俊哥哥,给她的定情信物,日后俊哥哥定会按照承诺来寻自己的。
荣薰几人将玉坠子抛来抛去,互相接着,就是让荣小九追不到。
荣燕发觉白玉坠子对荣小九好像很重要,觉得看她跪在自己脚下,乞求的模样特别有意思,手上一用力,将白玉坠子丢在芙蓉园的小湖里,刻意让荣小九难堪。
荣小九正垫着脚尖来回跑,伸着小手拼命够着玉坠,被这猛地一闪,脚步踉跄。
站在旁侧的白骦,给白骊使了个眼色,白骊会意饶有兴致地冲了过去,将身形不稳的荣小九,猛然撞入湖里,水虽未结冰,但依旧冷得刺骨。
随后,只见荣慎甲指挥着鸠嬷嬷,与很多人一起翻箱倒柜,搜刮着程霺留下的财物,连柜子、八步床也不放过。
除了在水里挣扎的荣小九,整个芙蓉园被洗劫一空。
记忆太悲痛,荣小九强迫自己将眼眶里的泪水,又咽了回去。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记忆,她会忘了,一点也记不起来呢,为什么,为什么?
粉色的朝霞,洒在她紧抿的樱唇上,泪凝眼眶。
荣小九陡然睁开眸子,神色里再无软弱,面上重归清寂,如今她不再是那个十年前,任她们摆布的小女孩,她是武威郡王的未婚妻,圣人亲封的芙蓉县主,她有了挺直腰板的底气。
荣小九一字一顿,道“白夫人好大的脸,用我母亲的嫁妆,给庶侄女添妆!”
“县主是魔怔了吧,见钱眼开?哈哈……”边甜为了讨好边妩儿,在旁边可劲儿的嘲讽着,如十年前一样可笑的嘴脸。
荣蒸也带着诸位同砚凑了过来,一起出言不逊嘲讽着,文人骚客的言语,可比边甜的话更加尖酸刻薄,如锋利的刀片一般扎得人体无完肤。蝶侠 .diexia.
荣小九在众人的嘲讽中,步伐从容的走下了凉亭的台阶,往她们身边走去。
秋风瑟瑟,碎叶随风簌簌往下掉,荣小九却像是无所知觉似的,任由叶子落在自己肩膀上,青丝上。
随即,荣小九迅速抬手,一把将莲花玉簪抢了过来。
荣慎甲哪里吃过这种亏,悄然给白骊使了个眼色。
白骊微微颔首,脚尖一扭,快步朝荣小九冲撞去。
恰好荣小九回眸,笑得了然,倏地,身形一闪。
这招在十年前,不就使过了?一群人惯会合起伙来,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荣小九。
“砰!”的一声,白骊直接摔了过去,由于身形太过圆滚,惯力太大,白骊顺着花丛直接就往小池里面跌下。
皇甫炜站着的角度离白骊最近,想要来个英雄救美,不成想白骊身形太过笨重了,连带着一起滚下了水。
不过幸好水仙园的水,与芙蓉园引流进的洛河水不同,这里水只有一尺深,其余都是淤泥。
无疑的,白骊与皇甫炜滚了满身的污泥,青丝上还粘着枯叶,好不狼狈,尤其白骊全身被打湿,丰腴的凹凸身形显露出来。
白骊本就被荣慎甲养得圆润,是以为显得婀娜些,刻意穿得单薄了些,隔着薄丝一男一女贴在一起。
从此刻起,白骊就注定要嫁给皇甫炜这个姐夫了,皇甫炜年纪比白骊大上不少不说,还有风流的名声在外,各色韵事在洛京广为谣传。
其姐白骦,在婚后日子过得便不美满,不到五年便香消玉殒,今年刚好出了孝期,但无论白骊愿不愿,二人般配与否,这辈子白骊注定是皇甫炜的女人了。
“骊儿,娘的骊儿,快,快准备干净的衣裳,伺候姑娘更衣,烤火!”
荣慎甲见次女落水,焦急非常,用颤抖的哭腔吩咐着。
随后,荣慎甲一副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的神色,红着眼斜瞥着荣小九,道“今日,荣小九的恶毒心思,终于用在了我家骊儿身上,其心思极为歹毒,用意极恶,会害了我家女儿一辈子的幸福,慎由定要给个说法,不然本夫人就是闹到圣人面前,也要讨个合理说法,否则我白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见此,荣慎由蓦然出声,高声断喝,道“混账,给我跪下!”
闻言,荣小九眯着清眸,嗤然一笑,质问道“姑母的话好生不分青红皂白,骊姐姐落水,小九也很难过,但谁也想不到,骊姐姐会忽然撞过来,小九只是本能的避开。在场的诸位,也都看清了吧?
父亲也是看到是骊姐姐,先撞过来的了吧?”
“一派胡言,你竟敢忤逆不孝!”荣慎甲大步上去,抬手就要对荣小九掌掴,无论缘由,总之是她家的女儿吃了亏。
荣慎甲的指甲被特意修得十分的锋利,一个不小心就会将旁人的肌肤刮伤划破,更何况是在有意而为之呢?
荣小九偶然得知,荣慎甲的指甲不仅锋利,而且上面还会涂上慢性毒药。
但她近身没有武器,随手用莲花白玉簪一挡,好巧不巧的,那毒指甲刚刚好插进白玉莲花的绞丝藤蔓之中。
紧接着,荣小九迅速反向一拧,不待荣慎甲反应,直接连皮带肉的将那毒指甲给拧了下来。
荣小九早就想取得荣慎甲的毒指甲,她怀疑母亲的病与荣慎甲、边妩儿有关,机不可失,她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这一切不过电闪雷鸣之间,在众人还未看清,荣小九便已将毒指甲藏在袖兜里,一切做得行云流水。荣小九不愧是善于拧门撬锁,有近十年盗窃经验的弃女,这傍身的本领绝对非同凡响。
“啊!噗通!”一声荣慎甲面朝下的砸在水中,水花一溅三尺高,很好的遮掩住了,荣小九拧下毒指甲的血迹,事后就算有人再问起,她也会说是荣慎甲自己摔得,给捽断了。
“莫沦涟”见小姑娘受了欺负,趁人不备,随手捡起一块碎石弹了过去,荣慎甲被击中痛穴,滚进方才被搅浑的水池。
一群丫鬟婆子连忙将荣慎甲拉了上来,无疑的白相夫人浑身湿透,婀娜多姿的身形,展现在无数仕子的视线里。
荣小九在荣慎由的横眉怒色里,举起莲花玉簪,质问道“父亲可认得这莲花玉簪,这是您结发妻子最爱的发簪,方才您不是还说要将母亲的嫁妆,通通都还给小九吗?
若是今日小九没有发现,这莲花簪是不是要随着燕姐姐一起抬去了公主府,父亲打算到时候,拿什么糊弄你的嫡女?”
荣慎由当然认得这莲花簪,曾经几何他还亲自帮程霺绾过发,在一开始便认出了,只不过他没有在意。
但眼下,瞧清荣小九眸中滋生出的恨意,连他这种在官海沉浮几十载的人,都不禁心生畏惧。
脑中不禁回想起,边妩儿对自己说的话:九姑娘高嫁到郡王府,是祸不是福,她时时刻刻记恨着荣府,怨着老爷,日后若是不得郡王的宠倒好,若是得宠荣府大厦将倾。
荣小九不愿再在水仙园待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又干出冲动的事。
今日荣慎甲与白骊落水同失了名声,但自己又何曾落下好处?
不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罢了!
她今日所做之事,都被荣蒸那些同窗看到了,肯定会被避重就轻,肆意的传出去,毁了她苦苦经营的的名声。
蛮横、无理、不敬、不孝、娇纵……类似这种头衔,都会牢牢扣在自己的头上。
荣小九离开的时候,远远的瞧了一眼莫泫卿。
圣人极为疼爱武威郡王,怕是容不下她这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人言可畏,她中计了,中了边妩儿等人合谋的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