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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66）驱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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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学堂。
几只乌鸦在屋檐上盘旋，屋内的学子一大部分在高谈阔论，也有一小部分正在聚精会神的做文章。
苗圃旁的小路上，梁明甫将莫泫卿独自唤了出来。
不同于以往的严肃，此时，梁明甫笑得一片慈爱道“沦涟，可还记得舅父与你母亲，给你定的婚约？”
一身粗布青衿的莫泫卿垂着头，只是嘴边挂着一成不变的一抹弧度，浓密纤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眸中情绪，那抹弧度似是凝固在他嘴角。
接下来梁明甫的话不言而喻，昨日被忽如而至的金珠，将进程打扰得一团乱，梁鹭腹中胎儿的生父究竟是谁，最终也没落下结论，看来梁明甫是要按照以往的婚约，将梁鹭下嫁给“莫沦涟”。
若是在勋贵名门，梁鹭只会被清理门户，以正家风，可梁明甫十分疼惜女儿，不忍责骂，还想出将女儿许配给穷外甥，如此，就算被发现了，梁鹭也不会被丢弃。
莫泫卿是遗腹子，从出生就没有父亲，他可怜梁明甫的慈父之心，但一码归一码，他不想做冤大头，也不“博爱”。
再说他还有荣小九，自家小姑娘他都疼不过来，又哪有心思怜惜其她姑娘，给别人养娃儿呢？
“沦涟，你的才学是极好的，只是欠缺一些实战经验，尚需时日……”梁明甫见莫泫卿沉默不语，再接再厉劝着。
梁鹭一直派婢子盯着父亲，得知梁明甫将莫沦涟这个穷书生叫了出来，预感到不妙，连忙冲了出来。
“父亲，鹭儿不愿……”
梁鹭能做出婚前苟且，又私通多人，可见心里不是多么在乎贞洁，她最看重的是门第高低，还有权势富贵。
昨日的事已被圣人强压下，是以她的那些事，只有在场的贵人知晓，范围并没有想象的大。她依旧是冰清玉洁的名师之女，哪里瞧得上山沟沟里走出来的莫沦涟。
“鹭儿，登高必定跌重，寻夫君定要选人品贵重，而不是门第贵重，沦涟便是极好的人选啊！”梁明甫一见女儿来，连忙打断她未完的话，努力劝说着，他担心梁鹭说出些不中听的言语，伤了莫沦涟，毕竟他存着交好的心。
可依着梁鹭捧高踩低的性子，哪里会正眼瞧莫沦涟一眼？
梁鹭委屈极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道“爹，哪个府中嫁女儿不是选个门户高的，盼着女儿做人上人，成为官家大娘子，怎么偏偏父亲就是喜欢穷酸的山里汉？”
“我是鹭儿的父亲，难道还能害了鹭儿不成？沦涟的文章极好，又是乡贡解元，日后前程不可限量，早晚有一日，定会一飞冲天。”梁明甫一见女儿哭，心疼得不行，陡然忘了旁边站着的莫泫卿，将心里的打算全部道出。
梁鹭斜视着莫泫卿身上的粗布青衿，上下打量一番，满脸嫌恶，道“有多少读书人哪怕竭尽全力，依旧是屡败屡考，就凭他能有那个贵命？”
“有八十岁老童生，就有二十岁少状元。有人终老科插，便有人少年雁塔题名。沦涟家中虽没有产业，但也不缺温饱，更是清白人家，世代耕读，婆母又是你的姑母，日后定不会委屈了鹭儿的。”
梁明甫极为看好莫沦涟，只要依着其文采正常水平发挥的话，进士及第不成问题，待时女儿也是结发于贫困，就算后来发现梁鹭未婚先孕，也有三不出顶着，绝对不能休妻，如此依着女儿的美貌，只要用心经营，也算富贵一世。
梁鹭一点不相信没背景，没钱财的莫沦涟会有一日能熬出头，听了这话气得是哇哇大哭，道“爹……呜呜……世代耕读，也就是说族中没有一人是为官做宰的，各个都是泥腿子……呜呜……
科举不是学问好，就能高中的，那岭南蛮夷之地，数百年来就没出过几个进士……呜呜……
好，就算莫沦涟走了狗屎运，侥幸进士及第，官场上的水有多深，岂是单枪匹马就能有好前程的？女儿跟了他，起码要再吃苦二十余载，这还是莫沦涟及第的情况下，若是他不争气，女儿这一辈子就完了。”
“婚姻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你自作主张！”梁明甫急得面红耳赤，抬手就要打女儿，但抬着的手始终没有舍得落下。
梁鹭抓着父亲的衣袖，摇了又摇，使着小性子，道“不管，不管，父亲，女儿就是要到公卿世宦家中，日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着别人仰视的富贵日子！”
被父女二人彻底忽视的莫泫卿，气定神闲的站在一旁听着，原来寒门子弟脚下的路是这般难走，不仅无人帮扶，甚至还要被利用做垫脚石，不，给别人做垫脚石，人家还嫌弃他，生怕沾染上自己身上的晦气。
学堂内。
荣沂发生了那样的事，荣铉让其离开洛水学堂，在家自习，应圣人口谕参加来年省试。
荣沂本来是与同砚们告别的，在收拾行囊的时候，见莫沦涟被夫子叫走，心生疑窦，梁明甫虽然没有亏待莫沦涟，但也没见对这个外甥有多好。
遂荣沂躲在月亮门外，一直悄然窥探，当听见梁明甫的询问，豆大的汗珠直冒，冷汗哗哗的往下淌，夫子这是要将闺女同外孙一起打包给莫沦涟啊！
虽二人认识不久，可他真心钦佩莫沦涟的学识，想也知道一个寒门学子各种资源皆是极为匮乏，比他这种勋贵子弟要付出很多，努力更多。
都是爹生父母养的，梁明甫这般也太不地道了，就你家闺女是金贵的，别人家儿子就活该给你当冤大头？
荣沂的行动远比脑子要快，不待他想走，腿就往前迈了出去。
深蹙愁眉，打断父女二人的谈话，声音充溢着前所未有的气势，双手作揖，道“夫子将梁姑娘许配给您家亲外甥，不知可将实情告诉了沦涟？”
“圣人亲自说了，此事谁也不准泄露出去，你敢抗旨不成！”之前梁鹭敢赖上他，就是看准了荣沂的老实，根本不怕会闹翻天，量他也没那个脑子，但是正因荣沂脑子发滞，才怕他会不经大脑的吐露出真相。
自从荣沂被戴上了绿帽子，他就一直深思，为何学堂里明明这么多显贵，梁鹭却偏偏挑上他唬弄？狗狗 .gg.
他发现原来是自己太认真生活，对待周边人都太过上心了，这一走心，势必会看不清眼前人的算计。
如此，荣沂的神色，也不再是往日般的赤诚，态度也变得淡淡的，道“您们都是曾经沂儿敬重之人，但只是曾经，如今夫子为了女儿，这般算计亲外甥，可见心性并非如学生认为的那般贵重。”
梁鹭恨恨地回首瞪着他，脸上往日的温柔变成一片戾色，眉目狰狞道“莫沦涟只不过是个岭南蛮夷之地的山野村夫，卑贱的泥腿子，如今见上本姑娘一面都算上极奢之事……”
荣沂卒读，道“你，你可真是个……”
“多谢沂兄为沦涟鸣不平，梁姑娘有孕之事，在下早已知晓，沦涟是清白人家的子弟，家中虽贫，但家母对沦涟疼爱有佳，定不会允许我娶个媳妇，再送个娃儿的，日后我莫家的血脉，在下想自己孕育，并不想直接捡个现成的。
感谢这一月来梁夫子的教导，沦涟受益匪浅，日后的前程就算累些，沦涟也认了，从今日起，便不再叨扰梁府。”
莫泫卿听着荣沂的话很感动，他也不愿再同梁府有瓜葛，别人都知道他是莫沦涟这一身份就够了。
达到了目的莫泫卿，颔首低眉，看似恭敬。实则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没用武威郡王的身份报复，已算是仁慈，但也同样将心里话道出。
“没有我梁府，你，莫沦涟还不知道在哪里落脚，洛京的客栈这般贵，你住得起不成？日日跟着勋贵子弟做同窗，不知上辈子积下怎样的阴德，竟还这般矫情，不知天高地厚，不懂感恩，狼心狗肺的腌臜货！”
梁鹭被这一通抢白，那火气是蹭蹭的往上涨，樱红的艳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也越发刻薄，眼眸急得发紫红。
莫泫卿眼神微沉，垂着冷眸看向梁鹭，道“在下这就收拾行囊，搬离此处。”
“等等，我梁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装清高，好啊，倒是做出干净的事儿来，给我们瞧瞧！
来，将这月的伙食费、住宿费、束脩先还上！”
梁鹭这个月同荣沂定了亲，这个傻子根本不懂得给女人花钱，她又少了荣蒸、萧茁等人的打点，手头有些紧。
再有她过惯了奢侈的日子，衣裳还没轮到上身，便已是不喜，重新再做，首饰、胭脂也是可劲儿的买，每次从不看品质，都买最贵的，仕宦贵妇们永什么她就买什么，甚至有些都是从宫中流出来的极品，以至于边梁鹭没有结存，逮着机会捞钱，能不狠宰吗？
“鹭儿……”梁明甫觉得女儿做的有些过了，欲要阻拦。
荣沂一听巨款，惊讶的闭不上嘴，呼呼喘着大气，道“真是想不到，梁姑娘这般市侩，还真是大开眼界，我当初的眼真是瞎了的，怎么会觉得梁姑娘性情温婉，为人虽娇纵了些，但进退有度。面容娇俏，却从不放纵，特别循规蹈矩？”
“劳烦梁姑娘帮忙算算，一共多少银钱？”莫泫卿依旧冷静如斯，语气也是不紧不慢的，只是眸色冷了又冷。
梁鹭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实惠她自己落下就好，掰着手指算了又算，斟酌道“我梁府高床软枕，就是比洛京最贵的客栈也不差，按照忘归楼的价钱是一日三两，一月算下来就是九十两，家父乃名师，这些学子的束脩一月是五十两白银，伙食费给二十两，柴火取暖等杂费算十两，一共一百七十两白银。”
“你疯了，农户二两银子就是一家整年全部的开销，一百七十两白银是农家一辈子的积蓄了。”荣沂被这个数字吓得后退数步，眸子瞪得圆圆的，被气得暴跳如雷。
莫泫卿拍了拍荣沂的肩膀，帮他合上因吃惊而未闭上的嘴。
从他的脸上未看出一丝一毫委屈的痛楚和气愤，有的只有冷静自持。
薄唇轻启，道“原来在梁姑娘眼里，梁府等同于忘归楼这类烟花之地，难怪数位同窗皆抢着认您腹中胎儿，争着做父亲，若是再加上流去的四个娃儿，怕是要组成个蹴鞠队来抢着认儿。”
闻言，梁明甫见女儿这般被羞辱，也顾不得什么，上前一步就要对着莫沦涟掌掴。
莫泫卿身形一闪，完美避开。梁明甫却因为暴怒，用的力气太大，一不小心闪了腰。
莫泫卿没有搭理席地而坐的梁明甫，侧脸对着梁鹭，道“这是二百两白银，多的三十两不用找了，是给梁姑娘……您帮着在下单独大开眼界的酬劳，毕竟您这般……闺秀世间少有，沦涟不敢占您的便宜。”
说着莫泫卿从荷包里取出，前日小姑娘刚给的月银，递给一见银子就变得如狼似虎的梁鹭。
哦，对了，自从武威郡王被赐婚，就将府中所有的账目全部给了荣小九管，就算是俸禄都是由管家取来给小姑娘一并收着，之后再由荣小九给他拨月银。
“夫子，沦涟这就告辞了！”莫泫卿对着颤颤巍巍起身的梁明甫，深深一拜，算是全了大半月的师徒情谊。
荣沂已是怒火中烧，维持着最后的礼仪，拱手道“您梁府我可不敢再呆上片刻，否则一日就是三两，咱们就此别过，告辞！”
二人走得毫无违和感，仿佛注定是要离开的。
待莫泫卿回到低窄的卧房中，环顾四周。
这屋子原是梁府下人废弃的，墙皮上浮着蓝绿色的霉斑，屋顶上的瓦片也不全，幸好一直是晴天，不然这些书册便糟蹋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一间破败屋子，片玉也没能住上，便为了梁鹭枉送了性命。
之前荣沂就抱怨过屋子有股霉味儿，但担心莫沦涟多心，遂未多言，虽莫沦涟不说，可自己也能感觉到他的自尊心。
莫沦涟几乎没什么行李，二人很快便收拾好，各自提着行囊往外走。
洛水学堂。
几只乌鸦在屋檐上盘旋，屋内的学子一大部分在高谈阔论，也有一小部分正在聚精会神的做文章。
苗圃旁的小路上，梁明甫将莫泫卿独自唤了出来。
不同于以往的严肃，此时，梁明甫笑得一片慈爱道“沦涟，可还记得舅父与你母亲，给你定的婚约？”
一身粗布青衿的莫泫卿垂着头，只是嘴边挂着一成不变的一抹弧度，浓密纤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眸中情绪，那抹弧度似是凝固在他嘴角。
接下来梁明甫的话不言而喻，昨日被忽如而至的金珠，将进程打扰得一团乱，梁鹭腹中胎儿的生父究竟是谁，最终也没落下结论，看来梁明甫是要按照以往的婚约，将梁鹭下嫁给“莫沦涟”。
若是在勋贵名门，梁鹭只会被清理门户，以正家风，可梁明甫十分疼惜女儿，不忍责骂，还想出将女儿许配给穷外甥，如此，就算被发现了，梁鹭也不会被丢弃。
莫泫卿是遗腹子，从出生就没有父亲，他可怜梁明甫的慈父之心，但一码归一码，他不想做冤大头，也不“博爱”。
再说他还有荣小九，自家小姑娘他都疼不过来，又哪有心思怜惜其她姑娘，给别人养娃儿呢？
“沦涟，你的才学是极好的，只是欠缺一些实战经验，尚需时日……”梁明甫见莫泫卿沉默不语，再接再厉劝着。
梁鹭一直派婢子盯着父亲，得知梁明甫将莫沦涟这个穷书生叫了出来，预感到不妙，连忙冲了出来。
“父亲，鹭儿不愿……”
梁鹭能做出婚前苟且，又私通多人，可见心里不是多么在乎贞洁，她最看重的是门第高低，还有权势富贵。
昨日的事已被圣人强压下，是以她的那些事，只有在场的贵人知晓，范围并没有想象的大。她依旧是冰清玉洁的名师之女，哪里瞧得上山沟沟里走出来的莫沦涟。
“鹭儿，登高必定跌重，寻夫君定要选人品贵重，而不是门第贵重，沦涟便是极好的人选啊！”梁明甫一见女儿来，连忙打断她未完的话，努力劝说着，他担心梁鹭说出些不中听的言语，伤了莫沦涟，毕竟他存着交好的心。
可依着梁鹭捧高踩低的性子，哪里会正眼瞧莫沦涟一眼？
梁鹭委屈极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道“爹，哪个府中嫁女儿不是选个门户高的，盼着女儿做人上人，成为官家大娘子，怎么偏偏父亲就是喜欢穷酸的山里汉？”
“我是鹭儿的父亲，难道还能害了鹭儿不成？沦涟的文章极好，又是乡贡解元，日后前程不可限量，早晚有一日，定会一飞冲天。”梁明甫一见女儿哭，心疼得不行，陡然忘了旁边站着的莫泫卿，将心里的打算全部道出。
梁鹭斜视着莫泫卿身上的粗布青衿，上下打量一番，满脸嫌恶，道“有多少读书人哪怕竭尽全力，依旧是屡败屡考，就凭他能有那个贵命？”
“有八十岁老童生，就有二十岁少状元。有人终老科插，便有人少年雁塔题名。沦涟家中虽没有产业，但也不缺温饱，更是清白人家，世代耕读，婆母又是你的姑母，日后定不会委屈了鹭儿的。”
梁明甫极为看好莫沦涟，只要依着其文采正常水平发挥的话，进士及第不成问题，待时女儿也是结发于贫困，就算后来发现梁鹭未婚先孕，也有三不出顶着，绝对不能休妻，如此依着女儿的美貌，只要用心经营，也算富贵一世。
梁鹭一点不相信没背景，没钱财的莫沦涟会有一日能熬出头，听了这话气得是哇哇大哭，道“爹……呜呜……世代耕读，也就是说族中没有一人是为官做宰的，各个都是泥腿子……呜呜……
科举不是学问好，就能高中的，那岭南蛮夷之地，数百年来就没出过几个进士……呜呜……
好，就算莫沦涟走了狗屎运，侥幸进士及第，官场上的水有多深，岂是单枪匹马就能有好前程的？女儿跟了他，起码要再吃苦二十余载，这还是莫沦涟及第的情况下，若是他不争气，女儿这一辈子就完了。”
“婚姻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你自作主张！”梁明甫急得面红耳赤，抬手就要打女儿，但抬着的手始终没有舍得落下。
梁鹭抓着父亲的衣袖，摇了又摇，使着小性子，道“不管，不管，父亲，女儿就是要到公卿世宦家中，日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着别人仰视的富贵日子！”
被父女二人彻底忽视的莫泫卿，气定神闲的站在一旁听着，原来寒门子弟脚下的路是这般难走，不仅无人帮扶，甚至还要被利用做垫脚石，不，给别人做垫脚石，人家还嫌弃他，生怕沾染上自己身上的晦气。
学堂内。
荣沂发生了那样的事，荣铉让其离开洛水学堂，在家自习，应圣人口谕参加来年省试。
荣沂本来是与同砚们告别的，在收拾行囊的时候，见莫沦涟被夫子叫走，心生疑窦，梁明甫虽然没有亏待莫沦涟，但也没见对这个外甥有多好。
遂荣沂躲在月亮门外，一直悄然窥探，当听见梁明甫的询问，豆大的汗珠直冒，冷汗哗哗的往下淌，夫子这是要将闺女同外孙一起打包给莫沦涟啊！
虽二人认识不久，可他真心钦佩莫沦涟的学识，想也知道一个寒门学子各种资源皆是极为匮乏，比他这种勋贵子弟要付出很多，努力更多。
都是爹生父母养的，梁明甫这般也太不地道了，就你家闺女是金贵的，别人家儿子就活该给你当冤大头？
荣沂的行动远比脑子要快，不待他想走，腿就往前迈了出去。
深蹙愁眉，打断父女二人的谈话，声音充溢着前所未有的气势，双手作揖，道“夫子将梁姑娘许配给您家亲外甥，不知可将实情告诉了沦涟？”
“圣人亲自说了，此事谁也不准泄露出去，你敢抗旨不成！”之前梁鹭敢赖上他，就是看准了荣沂的老实，根本不怕会闹翻天，量他也没那个脑子，但是正因荣沂脑子发滞，才怕他会不经大脑的吐露出真相。
自从荣沂被戴上了绿帽子，他就一直深思，为何学堂里明明这么多显贵，梁鹭却偏偏挑上他唬弄？狗狗 .gg.
他发现原来是自己太认真生活，对待周边人都太过上心了，这一走心，势必会看不清眼前人的算计。
如此，荣沂的神色，也不再是往日般的赤诚，态度也变得淡淡的，道“您们都是曾经沂儿敬重之人，但只是曾经，如今夫子为了女儿，这般算计亲外甥，可见心性并非如学生认为的那般贵重。”
梁鹭恨恨地回首瞪着他，脸上往日的温柔变成一片戾色，眉目狰狞道“莫沦涟只不过是个岭南蛮夷之地的山野村夫，卑贱的泥腿子，如今见上本姑娘一面都算上极奢之事……”
荣沂卒读，道“你，你可真是个……”
“多谢沂兄为沦涟鸣不平，梁姑娘有孕之事，在下早已知晓，沦涟是清白人家的子弟，家中虽贫，但家母对沦涟疼爱有佳，定不会允许我娶个媳妇，再送个娃儿的，日后我莫家的血脉，在下想自己孕育，并不想直接捡个现成的。
感谢这一月来梁夫子的教导，沦涟受益匪浅，日后的前程就算累些，沦涟也认了，从今日起，便不再叨扰梁府。”
莫泫卿听着荣沂的话很感动，他也不愿再同梁府有瓜葛，别人都知道他是莫沦涟这一身份就够了。
达到了目的莫泫卿，颔首低眉，看似恭敬。实则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没用武威郡王的身份报复，已算是仁慈，但也同样将心里话道出。
“没有我梁府，你，莫沦涟还不知道在哪里落脚，洛京的客栈这般贵，你住得起不成？日日跟着勋贵子弟做同窗，不知上辈子积下怎样的阴德，竟还这般矫情，不知天高地厚，不懂感恩，狼心狗肺的腌臜货！”
梁鹭被这一通抢白，那火气是蹭蹭的往上涨，樱红的艳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也越发刻薄，眼眸急得发紫红。
莫泫卿眼神微沉，垂着冷眸看向梁鹭，道“在下这就收拾行囊，搬离此处。”
“等等，我梁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装清高，好啊，倒是做出干净的事儿来，给我们瞧瞧！
来，将这月的伙食费、住宿费、束脩先还上！”
梁鹭这个月同荣沂定了亲，这个傻子根本不懂得给女人花钱，她又少了荣蒸、萧茁等人的打点，手头有些紧。
再有她过惯了奢侈的日子，衣裳还没轮到上身，便已是不喜，重新再做，首饰、胭脂也是可劲儿的买，每次从不看品质，都买最贵的，仕宦贵妇们永什么她就买什么，甚至有些都是从宫中流出来的极品，以至于边梁鹭没有结存，逮着机会捞钱，能不狠宰吗？
“鹭儿……”梁明甫觉得女儿做的有些过了，欲要阻拦。
荣沂一听巨款，惊讶的闭不上嘴，呼呼喘着大气，道“真是想不到，梁姑娘这般市侩，还真是大开眼界，我当初的眼真是瞎了的，怎么会觉得梁姑娘性情温婉，为人虽娇纵了些，但进退有度。面容娇俏，却从不放纵，特别循规蹈矩？”
“劳烦梁姑娘帮忙算算，一共多少银钱？”莫泫卿依旧冷静如斯，语气也是不紧不慢的，只是眸色冷了又冷。
梁鹭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实惠她自己落下就好，掰着手指算了又算，斟酌道“我梁府高床软枕，就是比洛京最贵的客栈也不差，按照忘归楼的价钱是一日三两，一月算下来就是九十两，家父乃名师，这些学子的束脩一月是五十两白银，伙食费给二十两，柴火取暖等杂费算十两，一共一百七十两白银。”
“你疯了，农户二两银子就是一家整年全部的开销，一百七十两白银是农家一辈子的积蓄了。”荣沂被这个数字吓得后退数步，眸子瞪得圆圆的，被气得暴跳如雷。
莫泫卿拍了拍荣沂的肩膀，帮他合上因吃惊而未闭上的嘴。
从他的脸上未看出一丝一毫委屈的痛楚和气愤，有的只有冷静自持。
薄唇轻启，道“原来在梁姑娘眼里，梁府等同于忘归楼这类烟花之地，难怪数位同窗皆抢着认您腹中胎儿，争着做父亲，若是再加上流去的四个娃儿，怕是要组成个蹴鞠队来抢着认儿。”
闻言，梁明甫见女儿这般被羞辱，也顾不得什么，上前一步就要对着莫沦涟掌掴。
莫泫卿身形一闪，完美避开。梁明甫却因为暴怒，用的力气太大，一不小心闪了腰。
莫泫卿没有搭理席地而坐的梁明甫，侧脸对着梁鹭，道“这是二百两白银，多的三十两不用找了，是给梁姑娘……您帮着在下单独大开眼界的酬劳，毕竟您这般……闺秀世间少有，沦涟不敢占您的便宜。”
说着莫泫卿从荷包里取出，前日小姑娘刚给的月银，递给一见银子就变得如狼似虎的梁鹭。
哦，对了，自从武威郡王被赐婚，就将府中所有的账目全部给了荣小九管，就算是俸禄都是由管家取来给小姑娘一并收着，之后再由荣小九给他拨月银。
“夫子，沦涟这就告辞了！”莫泫卿对着颤颤巍巍起身的梁明甫，深深一拜，算是全了大半月的师徒情谊。
荣沂已是怒火中烧，维持着最后的礼仪，拱手道“您梁府我可不敢再呆上片刻，否则一日就是三两，咱们就此别过，告辞！”
二人走得毫无违和感，仿佛注定是要离开的。
待莫泫卿回到低窄的卧房中，环顾四周。
这屋子原是梁府下人废弃的，墙皮上浮着蓝绿色的霉斑，屋顶上的瓦片也不全，幸好一直是晴天，不然这些书册便糟蹋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一间破败屋子，片玉也没能住上，便为了梁鹭枉送了性命。
之前荣沂就抱怨过屋子有股霉味儿，但担心莫沦涟多心，遂未多言，虽莫沦涟不说，可自己也能感觉到他的自尊心。
莫沦涟几乎没什么行李，二人很快便收拾好，各自提着行囊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