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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港口会议室里灯火冷得像把刀,
Boss立在窗边,手里那枚戒烟後偶尔翻玩的银打火机被他转得咔嗒作响,
指节青白,金属光映在他睫下,
一双深色的眸死死盯着桌上的一份密报。
那份密报,清清楚楚记载着琴酒在外头暗藏的所有退路——
每一条线,每一个接应点,
都像一根根针,把Boss手里尚未落下的枷锁刺得血红。
「……他真是,什麽都留了……」
声音低哑得几乎带着一丝兽性,
却又带着那麽一点自嘲,像烈酒灌进喉,却逼着自己咽下。
他忍了很久。
一场局布了那麽久,
他偏偏连锁链都还没扣,还任琴酒在外头杀人丶撒野丶拆局,
可这把刀,偏要在背後藏着咬主人的牙。
门被人推开,风带着潮气卷进来,
贝尔摩德站在门边,夜色映着她金色的发丝像湿漉的猫耳,
这回她没笑,
只是看了眼那份密报,又看向Boss掌心那被转得发烫的打火机。
「……Boss……」
她轻声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正色与劝意,
「……别真动那把锁……Gin现在还有一点馀地……」
Boss抬起眼,眸色深得近乎冷冽,
打火机啪嗒一声被扣住,
他走近几步,声音里的压抑与杀意几乎能把人窒息
「馀地?他留的退路比朗姆当年还多……
我给过他多少次机会,贝尔摩德?
他若真再多走一步……」
声音忽然止住。
那句话没说完,却像是一道隐在深井里的利刃,
一旦拔出,就会断得乾乾净净。
贝尔摩德吸了口气,没退,
反而往前一步,指尖轻轻覆在那份密报上,
像是替谁挡刀,却又像在试探那双手能不能再多忍一分。
「……Boss……你锁了Gin,他只会更咬……
他是那种被关久了,真能咬死自己的人……」
她目光低垂,眸底闪过一丝近乎怜惜的冷光:
「……就算锁了,
你能忍着,看他在你床边连命都不要吗?」
房间里落针可闻,
只剩Boss指节压着那份密报的声音,
纸页被压得起了皱痕,却没被撕碎。
他闭了闭眼,胸口像是压着火山与冰河,
两种极端的温度撕扯着那仅剩的一丝忍耐。
最终,他只是冷冷吐出一句,声音里带着极低的警告:
「……去看着他。
告诉他——不要真做出那一步。」
同一时间,琴酒还在码头最西端的破仓库里,
手里翻着一张旧通行证,
指节在护照封皮上来回碾磨,
一支烟烧到尾端,火星将他指腹烫得发红,
却没半分退意。
身後,风声带来细碎的脚步声,
贝尔摩德不声不响地站在铁门口,
眼里那向来戏谑的光影,如今却隐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疲意。
她看着他背影,轻声叹息,
像是猫看见了自己也难以理清的蛛网:
「……Gin……
真要走?」
琴酒没有回头,
冷冷吐出一缕带着血味的烟雾,
声音里是把谁都看不见的刀:
「……总得留条命。」
贝尔摩德轻笑了一声,笑里却没了半点揶揄,
只剩一抹藏得极深的劝:
「……别把他逼急了……
你信不信,他现在要真扣那把锁,
你一点路都没得跑。」
琴酒指节一顿,
火星熄灭在夜里,
那双绿瞳里压着的恨与那点不愿言说的怕,
终於在黑暗里短短闪了一瞬。
琴酒走的那天夜里,雨像是被刀子割开,
港口铁轨旁留下一排深深的胎痕,
伏特加没来送,只剩他自己一个人,
指节青白,握着那本假的护照,
里头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自己留的命。
贝尔摩德在远处的仓库阴影里看着,
她抬手点烟,火星映着她睫毛上细碎的水光,
那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在夜雨里散得乾乾净净:
「……真是……命好到荒唐啊……」
但人…
她没再出声拦,
这回,她知道——谁都拦不住这把刀想逃。
琴酒跑得很乾脆。
两天,两夜,边界换了好几道,
每一条暗线都像鱼骨一样被他抽出嚼碎,
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能真把这条命叼进深海,
让那双覆网的手再也摸不到。
可他没料到,Boss那端,竟异常地,沉默了两天。
像是容许,像是纵容——
可真正的杀意,藏在这纵容後,才最可怕。
第三夜,琴酒刚踏进境外那条接应的管道,
手机萤幕冷冷亮起,
里头是代号已经被除名的讯息,一条又一条,
他亲手栽起的暗子,海外的钱脉,
甚至藏在偏僻小港的雇佣兵,全数被拔除丶吞并丶屠光。
没有谁通知他,没有谁留情。
每一笔帐号冻结,每一条接应名单作废,
连藏身的废仓都在雨夜里烧成了一地焦灰。
港口那头,贝尔摩德立在楼层外,
看着玻璃後Boss的背影,
指尖夹着那根烟都没点着。
那双从未有过温度的眼,
此刻却诡异地冷得连她都觉得心里发麻。
他什麽都没说,
只是坐在那盏黄灯下,把一张又一张藏线名单投入火盆里,
火光映着他掌心的烟疤,
烧得嘶嘶作响。
「……真是……从没见你忍到这种地步……」
贝尔摩德的声音落在门边,
笑意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谁都不敢细看的心惊。
Boss没回头,
只是指腹轻轻摩挲着最後一份暗牌,
那张纸角落,还带着琴酒的字迹。
他低声,像是对自己说,
也像是对远在黑夜里的那把刀:
「……跑得掉最好……
跑不掉——」
他没说完,火光将那张最後的退路燃成一抹灰烬。
那一刻,琴酒在异国废车站里看着那条连线彻底失联,
耳边是雨声打在破铁皮上的清脆声响,
他指节死死扣住枪柄,
血色从虎口渗出,
却连一句笑都笑不出来。
所有的後路,被那双手一刀刀,连骨带血地斩断。
不杀你,
只斩你的腿,
只要你还活着,就只能回头——
回到那道门後。
琴酒逃到境外的第三夜,
那条曾藏过暗线的废车站里,
他靠着生锈的铁门,指节抹过藏在枪套里最後一把底牌。
雨声打在铁皮上,像是刀尖一点点刺进他的後颈,
冷,
却更像是催命的鼓声,催他把血吐乾净。
贝尔摩德找上门时,
只带着一瓶便宜的伏特加,
站在雨里看他,金发在氤氲的夜雾里闪着一点浅光,
不再笑得像猫,
只留下一句近乎稀有的劝:
「……Gin,还有路……
你现在回去,
说不定还能抚平他的怒火……」
琴酒倚在那扇铁门上,绿色的瞳里藏着血与毒,
冷冷盯着她,唇角勾起的笑竟带着一丝病态的狠:
「……回去?
让他把我养成一条没牙的狗吗?」
贝尔摩德沉默了,
烟火在她指间烧到一半,被雨打得熄灭。
「……这回是我看错了……
你啊……命真好,偏要自己咬断。」
琴酒没再搭理她,
他独自往夜里更深的雨线里走去,
那双靴子踏过铁轨时,
一声枪栓扣上的轻响如同断裂的枷锁。
最後的反扑,
藏在一封未送出的信里,藏在藏得最深的地下军火库里,
一场本该搅乱Boss几条海外走私脉络的大爆点,
琴酒动得极狠,
连自己都赔进去也无所谓——
他要的不过是拉一块骨头下水。
可那双手,太深,太黑,太冷。
爆点被彻底掐灭於爆破前,
暗线被反向收割,情报倒流,
连帮他转运火药的旧佣兵头目都在雨夜里被送上最後一班船,
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留给海风。
琴酒藏在废仓里,看着最後一条退路被点名除掉,
手机里只有一封Boss未读的加密指令,
里面一句话,像是铅水里的刀尖:
【——玩完了吗?】
他抖着手点开那封信,
想要自毁的最後一点手段被一枪打断,
他想咬舌,却被按住後颈狠狠镇住,
自杀成不了,命还被硬生生留在夜里。
贝尔摩德在港口的老会议室里等着,
雨水顺着她的风衣滴在灰旧的地砖上,
那双猫瞳里没有了最初的笑意,
只剩下一缕带着荒凉的叹息。
「……Gin,真是……
这下连死都死不成了……」
Boss在阴影里没看她,
指尖敲在那封未发出的爆点信件上,
火光从他指间闪过,
烧得很慢,却没有一丝温度。
那把锁链还没扣下,
可琴酒此刻已经被彻底打碎所有爪牙,
一条血路走到尽头,却连尸骨都留不成全。
仓库地下室的铁门没锁死,
里头永远只有一盏盏泛着绿光的管灯,
琴酒被丢在最靠里的铁制单人床上,
四肢各自锁链扣住,铁环在他腕骨和脚踝上勒出一圈又一圈泛紫的痕迹,
项圈同样没解过,从脖颈到锁骨都是铁链擦出的红斑。
他不喊痛,也不开口求一句。
只是沉着那双墨绿色的瞳,
盯着头顶那盏永远闪着电流声的灯,
像是一头死狗,又像还没死透的狼。
每天有三餐,
不是为了喂饱,而是为了不让这具躯壳死掉。
还有一针又一针不知名的药,
冷得像刀子,从血管里一寸寸刻进脑髓,
让他清醒,让他软下来,又永远咬着那口没断的骨头。
Boss从未现身。
没人知道他是否在那扇单向玻璃後盯着,
但所有人都知道——
这是他的手,这是他的铁链,这是他最後的耐心与警告。
贝尔摩德推门进来的时候,
手里拎着一杯温得还不错的黑咖啡,
门後的守卫让开半步,却没敢阻拦。
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到铁床边,
居高临下看着那头几乎已没法动弹的琴酒。
「……真是狼狈啊,Gin。」
她嗓音里带着一点无奈,一点烦躁,
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微弱同情。
琴酒睫毛微微动了动,
那双绿色的瞳从灯光下移到她脸上,
开口的声音乾哑得几乎要被咽进喉里:
「……滚……」
贝尔摩德啧了声,
竟没笑,反而把那杯咖啡放到床边的金属托盘上,
用指尖轻轻替他掖好松垮的颈边锁扣,
像是替一头瘦得骨头突出来的兽理了理毛。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
但至少……你还能咬得住。
不然他还真要直接……」
铁链在琴酒手腕上轻轻响着,
他微微抬了抬眼,像是要笑,
可唇角扯动时,只有血味翻上舌尖。
「……可怜我?」
贝尔摩德偏头看他,银色的发丝垂下来,
像一抹浅淡的影子落在他锁得发红的锁骨上。
「……可怜你命太好……」
她语气轻,却带着真心,
像是一只猫,在压抑到发霉的旧仓库里,
轻轻给这头狼留下一句叹息:
「……换了旁人,
早就死了,或者已经爬不起来了……
只有你还在撑着……」
琴酒没再回她一句,
只把头转向那盏灯,
睫毛覆下去,挡住了那一瞬渗出的红色血丝。
而她看了看那未动的咖啡,
终於什麽都没再说,
只是转身离去,
细高的鞋跟踩过生锈的地面,
每一步都带着一点说不清的忧心与厌烦。
那盏灯还亮着。
铁链还锁着。
药剂还会再注入。
Boss还是没有现身,
也没收回那把锁链。
那盏阴绿的管灯,还是亮着,
冷光落在琴酒锁得瘦削的腕骨上,
血管浮得清楚,药针刺进去时,冷得像在脑子里划冰。
铁链没解过,只有偶尔送来的托盘,
在锁得最紧丶饿得意识都要散时,才肯放一口食物进喉咙。
没有温度,没有规律,
没有日子。
在这里,他不知今日是几号,
不知外面港口下没下雨,
不知那些暗牌是否已被彻底清光,
只知道自己还活着,
还被这双手握在掌心里,
还没死透。
贝尔摩德曾试着把一丝光透进来。
有一次,她推门进来,
带着一个小小的旧收音机,
里面播着外面的新闻——
某个海外据点被彻底收编,
某条走私线被Boss的人换了头目,
某个曾与琴酒有旧情的线人死在港口。
她将收音机放在他枕边,
声音带着一点几乎可怜的柔:
「……Gin,至少让你知道,
你还没被这世界彻底吞了……」
琴酒没看她,
只是闭着眼,听着那几段短促的电波,
唇边扯起一点冷笑,
像是一把刀子割破枷锁後还想咬回去的绝望。
可她这点善意,很快就被看见。
那晚离开後,贝尔摩德才刚走到外头会议室,
守在暗处的下属就将一份新的Boss指令送到她掌心:
【——不准再告诉他任何日期,任何时事。】
那行字短得像一把针,
她读完,心里竟有一丝凉意蔓延到指尖。
之後她再进去,
只剩下铁托盘里那杯冷水,
再没半点关於外头的消息。
她站在铁床边,看着琴酒咬着锁链的姿态,
像是要把自己骨头都磨碎,
她低低叹息,想说点什麽,
可指尖刚碰到那条锁链,就被他绿瞳里的恨意逼得後退。
她没再提外面的事,
只是轻声在阴暗里说:
「……Gin,别再耗了……
我在劝他,也在劝你……
这局谁都输不起。」
铁链轻轻响了响,
琴酒没开口,
只用那双永远不肯垂下的眼,
盯着那盏忽明忽灭的管灯。
外面,是白昼还是黑夜?
是雨,还是风?
没人会再告诉他了。
起初,琴酒还能凭三餐推算时间。
即便那「餐」饿得要命丶迟得诡异,
他至少能在一口温热汤里感知:
这是白日还是黑夜。
可当连这点温度都被切割成碎片——
两天一顿,忽冷忽热,甚至有时还会刻意延後到几近失去知觉,
他很快就再分不清什麽是今日,什麽是明日。
那盏头顶的冷光灯,时常闪烁,
忽明忽暗,像是淹没一头野兽最後的时间感。
四肢铁链还在,项圈还锁得死紧,
每当金属摩擦骨缝,
那声音就像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曲子,
让人慢慢分不清自己还是不是人。
後来,药也换了。
再不是冷得像冰刀的镇静剂,
而是另一种火焰,顺着血管灌进脑子里,
让理智一点点被烘成碎片。
初时,他还能忍着那股灼烧,
硬生生把那股暴戾的欲望咬碎,
可当药量越来越准,针头每次刺进皮下都是带着甜腻气味的灼热,
他那点还想撑住的意志就像被火绳一点点烧断。
偏偏他什麽都做不到。
双手锁住,连一根手指都伸不直;
双脚扣死,连一点能摩擦墙面发泄的角度都没有;
腰腹绷得死硬,
那股像野兽求生般的本能被生生憋在骨缝里,
耻辱与欲火像腐肉一样啃咬脑子。
他分不清时间,也分不清自己嘶吼了几次。
牙齿咬破了内侧的唇肉,
血味混着那股腥甜的药效,
更多时候,他只是死死盯着天花板那盏灯,
像是要从那抹忽闪的绿光里找回一点自己的影子。
有时,贝尔摩德会出现在门口。
带着一点可怜,一点厌烦,还有一点难得的同情。
可每当她想靠近,
守在门後的人就像影子般提醒——
【禁止干预】【禁止触碰】【禁止再告诉他外面的任何消息】。
她只能远远看着,
有一次,她终究忍不住,低声在门缝里丢下一句:
「……Gin……你还知道今天几号吗……」
床上的人没有抬头,
只是浑身铁链轻响,
像野兽咬着铁笼最後一口气,
那双被药火烧得发红的眼,连恨都没剩下几分,
只剩下本能般的渴与无可出口的愤怒。
外面是什麽天气?
朗姆还活着吗?
组织里还有没有下一场腥风血雨?
他不知,也没人会再让他知道。
剩下的,
只是无尽的渴丶饥丶药火丶锁链——
与一盏永远不灭丶又闪得像割人眼睛的冷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