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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两觉,中间被人又喂了次药,虞长宁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一个壮汉正把他抱上马车。
“哎?”
那壮汉被他吓了一跳,直接将他扔进了车里,伤口正撞在车板上,疼得他眼前一黑,几乎再晕过去。
“大铲,东家说了,不能给他弄折骨头!你听他那声叫的,是不是又断骨头了?”
“不能吧?我也没用力啊。
瘫在车里,虞长宁生无可恋,心中恨极了罗庭晖这奸猾狠人,
罗守娴驾着马车回家,一路上马蹄轻缓,带着车轮碌碌碾过青石,她心情极好,过了桥看见有人在卖麻油绿豆糕,她勒停马车,径直跳了下来。
“阿婆,还剩几块绿豆糕呀?”
头上包着巾帼的阿婆将帕子压在衣领上,手上摇着扇子,不为了纳凉,而是怕渐起的飞虫污了她的点心。
“还剩十块,旁人我都卖五文一块,官人你都拿走,给我三十文就好。”
不需掀开上面的帘子,罗守娴就知道这绿豆糕做的好,绿豆好,兑进去的油也好,用的糖不够多,香甜味道是有的。
“那我就全要了,您早些回去歇了。”
说着,她数出一小串钱递了过去。
阿婆用纸包小心翼翼拖着绿豆糕递过来,笑着说:
“这桥边支摊子的都说有个极漂亮的官人经常在晚上包了摊子上最后的点心,今天也让老太婆我遇到了。”
她又拿出一串茉莉花捧给罗守娴:
“这是老婆子晚上穿着玩儿的,送给官人了。”
“多谢阿婆。”
罗守娴接过花,挂在自己衣襟上,才拿起绿豆糕转向马车。
正好有两个巡差提着灯笼也从桥上下来,罗守娴笑着道:
“几位差爷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看着可是疲累得狠了。”
府衙的衙役都认识这位“罗当家”,当即笑着行了一礼:
“咱们不像罗当家,日进斗金,忙得再晚都欢喜,唉,城里城外都遭了贼,城外且罢了,那些盐商宅子,哪有贼不惦记的?城里是贼人闯进去抢了东西,上官让咱们到处找人,咱们就只能这般熬着。”
“来,几位差爷吃块绿豆糕。”
“哎呀,多谢多谢。”
两个巡差连忙迎上来,从罗守娴手里各拿了两块儿,嘴里连连道谢。
“与我客气什么?”罗守娴直接将纸包一卷,放在其中一人手上,“二位披星戴月,为保维扬一方平安,该是我谢你们才对。”
“不敢不敢。”
能被名满维扬的罗东家这般看重,两个巡差都有些喜出望外,没话也要找话来多说几句。
“罗东家,您的盛香楼客从八方来,这两日可遇着什么怪人,比如身上有伤的,或是身上带着刀兵?”
“怪人?我今日焦头烂额,看谁都是怪人。”
“罗东家何出此言呐?”
“说来惭愧。先父自我妹妹小时就定下了一门亲事,十来年都没消息,忽然就寻了来,唉,将那人一顿臭打,也难消我心中火气。要不是我娘是个守礼重诺的,非让我将人带回去给她看看,我真想把人扔江里随他生死去。
“唉,若是我娘真要将我妹妹嫁给这么一户人家,以后我怕是都要成了怪人,怪恼人的。”
她说得有趣儿,两个巡差哈哈大笑,其中一人是真的饿了,啃着香甜的绿豆糕,说:“罗东家要是不放心令妹,又拗不过令堂,不如就让那人入赘算了,维扬城上下多少双眼睛都替您看着他,保他不敢作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见罗东家双手一拍,笑着说:
“这主意好,我回去与我娘商议商议。”
与两位巡差别,罗守娴赶车继续往家里走,车轮慢慢悠悠从巡差们身边错了过去。
马车里,手握匕首的虞长宁轻呼一口气,斜靠在车里,一阵晚风拂动车帘,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他抬起手,捏住了自己鼻子。
一对兄妹,妹妹是身带檀香的女中君子,哥哥却是好脂粉美色的奸诈之徒,偏偏长得相像至极,老天爷真是不长眼,这么好的容貌,给罗姑娘一人就够了,何必再拓印个一模一样的。
马车从侧院的后门进了罗家,罗守娴将后门重新锁上,才将虞长宁从车上拖了下来,
听见响动的兰婶子匆匆忙忙赶过来,看见自家东家搀着个满脸青红的男鬼,骇了一跳。
“东家,这是......”
“这是虞长宁,跟我妹妹订婚的那个虞家二郎。”
“啊?”兰婶子自觉也见多识广了,这下真有些不知所措。
东、东家把她那个没心没肺的未婚夫带回来了?
那、那她该怎么称呼?
东家女婿?
兰婶子脑袋里还没倒腾明白呢,就听东家说:
“这是照顾我们兄妹长大的兰婶子,你也称呼她一声‘兰婶‘。”
虞长宁只当她又有奸计,不想理会,肋下重重挨了一记肘击。
他怒瞪了“罗庭晖”一眼,心下又记上一笔,才说了一声:
“兰婶,有礼了。”
兰婶子已然明白了东家如今还是“男儿身”,双手叠在身前,矜持一笑:“虞公子不必多礼。”
再看向东家:“东家,虞公子今晚上如何安置?”
“我先带他去见过我娘,今晚上就住在偏院厢房吧。”
兰婶子看了这俊俏的“男鬼”一眼,声音轻了一分,小声道:
“夫人回了娘家,今晚上不回来了,东家,那您今晚上如何安置啊?”
罗守娴愣了下,嘴角泛起一抹笑。
“我也住偏院。”
被她拽着手臂踉跄往前走的虞长宁扭头看向她。
“大舅哥,咱俩不必住一处吧?”
“咱们两家十多年没有来往,我总得与你多亲近些,才知道你是何等样人,能否让我将妹妹托付。”
嘴上胡编些亲热话,罗守娴看向面露担心神色的兰婶子。
“婶子找了被褥给我就早些回去歇了吧,被子要厚些的。”
兰婶子又看了那“男鬼”一眼,说:
“要不今晚我在外院儿......”
“婶子不必担心,他脸上的伤都是我打的。”
目光停了停,缓缓落在自家东家的臂膀上,兰婶子将心放下了一半。
“这是厢房钥匙,您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把他锁在厢房里,早上再把他放出来就是了。”
因为罗守娴睡在偏院,兰婶里外都打扫过的,厢房也很干净,铺了被褥就能睡人了。
将铜锁的钥匙交给了自己东家,兰婶子悬了一半的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你今晚就在这儿歇了罢,若要擦洗,铜壶里有水,衣裳是新的。”
让人往床上一推,罗守娴转身向外走去。
“好一个罗东家,明知道我这虞长宁是假的,也敢把我带到自己家里来,竟不怕引狼入室?”
在罗守娴停下脚步的瞬间,一把短匕首擦着她的脸扎在了门上。
斜倚在被子上,“虞长宁”看着“罗庭晖”,手里还把玩着匕首的皮鞘。
罗守娴转身,看着这个假冒的未婚夫。
“你身上可带了银子?”
“虞长宁”不防竟来了这么一句,嗤笑了一声,“没想到罗东家还做打家劫舍的买卖?莫不是盛香楼这偌大家业竟是个贼窝?”
“当过贼的人才把别人都当是贼,你连虞长宁的牙牌都能假冒出来,总不至于连我家修门的钱都掏不出吧?”
将匕首从门上拔下,罗守娴仔细看了看,道:
“精钢短匕,别说扬州卫所,金陵也未必打得出这么好的东西。刀身和刀柄上都没有铭刻,倒是好出手,能卖个十几两银子,算上药钱和饭钱,够你在我家住几日,我先收了。”
见“罗庭晖”自顾自收走了自己的匕首,“虞长宁”气笑了。
“你这人是算盘精托生?还算起账来了?永济,把他给我拿了!”
罗守娴只觉身后一阵劲风传来,她略一侧身,拿匕首的那只手轻抬身后袭来的手掌,另一只手化学为拳,重重轰在了那人的腋下处。
那人被打得倒退几步,还没等站定,房门被一脚踹过来,他下盘不稳,竟直接退到了房间之外。
等他推开房门,就看见自家主子双手被捆,还被人用匕首比在了颈间,那人蹲坐在他主人身后冷冷逼视着他,犹如凶狮恶豹。
“把你自己右臂关节拉脱。”
说话间,那把精钢所制造的匕首已经在他家主子的刺出了血痕。
“永济你不必......啊!你这人都用刀挟持我了,怎么还对我伤口下黑手?!”
“没我的金疮药你现在就是个半死人,既然你不惜福,我就让你伤口全崩开算了。”
说着,空着的手拽着虞长宁的发髻,她又用膝盖狠狠碾在“虞长宁”背后的伤口上。
“虞长宁”发出一声惨叫,几乎半晕过去。
看着自家主子受折磨,常永济略一闭眼,抓住自己的手臂狠狠一拽。
关节被拉脱的声音,在这静夜之中分外清晰。
“你们可还有同伙?”
常永济看向自家主子,就见主子脑袋都快被人揪掉了,根本无法与他对视。
“没了。”
罗守娴下手极狠,目光却是冷静的,她缓缓问道:
“是在我家附近没了,还是在维扬城内没了,还是没有活着的了?”
常永济听着自己主子的惨叫声,连忙说:
“出了内奸走漏了消息,不知还有没有活着的,维扬城内应是只我和主子了。罗东家,我们本意是求援,绝无生事之心......我们并非恶人,乃是……………”
罗守娴摇摇头,手中匕首端得像菜刀一样稳,越发让虞长宁看着像是待宰羔羊。
“我对你们究竟是谁,要做什么,并无兴趣,为国为民也罢,铲奸除恶也好,你们自有你们的前程。
“你这主子在我盛香楼前撒泼打滚,想要将我拖下水,不管他是哪路的豪杰,此番就是要对我为恶。
“我虽然揍了他一顿小出了一口气,也给了他药和饭,保了他一条命,还给他住处。他呢?变本加厉对我出手,却又落到我手里,说他是个恩将仇报的蠢货也不为过。”
常永济心头暗恨,恨的是他自己,他在维扬城内某寻合适之人做退路的时候,只打听了这“罗庭晖”与维扬城内三教九流都能打交道,是个长袖善舞之人。
可没人说她长袖善武啊!
主子说他是个重利善谋的奸猾之徒,只要给足了好处就能让她想办法给穆将军传信,也没猜到她重利之外还有重力,善谋略之外还有善谋杀呀!
“罗东家,您想如何咱们可以慢慢商议,我家主子的脖子快断了!”
“一千两银子,是今晚的账,求我帮忙,另付三千两,若是我帮忙的时候得奔波,再付三千两。”
“好。”
“你们事成离开前一日给我,不然我就用匕首在你家主子脸皮上雕上‘欠债‘二字。”
罗守娴淡淡一笑,在常永济眼里像个恶鬼。
“我是厨子,最会用刀,一定能把字雕得又?又深,不辜负他这张好面皮。”
“是是是!”
用没脱臼的那只手搜遍全身,常永济把一包碎银和两张银票恭敬放在桌上。
“这大概是二百三十两,请罗东家笑纳。”
轻轻松开手,罗守娴将半死不活的虞长宁推倒在床上,抬脚迈过他的腿,轻飘飘自床上跳了下来。
常永济让开两步,她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把你主子收拾体面些,他既然是我妹夫,以后就跟着我,我去哪儿,他去哪儿。”
“是是是!罗东家放心。”
刚恢复了些许神志,虞长宁就看见自己的心腹对着罗庭晖点头哈腰,眼前不由又是一黑。
一串茉莉不知何时落在他揪散了的发上,幽幽散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