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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90)落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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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部大牢,男监。
    荣慎由正举着一本厚书看得无滋无味的,不经意一瞥,瞧见荣小九正立在铁门外,登时,神色一怔,忽而又发现一身鸦青色锦袍的武威郡王陪同在侧。
    天知道,此刻荣慎由心里有多紧张,手心都呼呼冒着冷汗。
    他以为这辈子荣小九都不会原谅自己,不成想竟会提着食盒来看自己,这是不是就代表着女儿不计前嫌?
    就算琢磨不透荣小九的心思,荣慎由还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荣慎由随手将书收好,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女儿的面庞,喉结微微滚动,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吐露,他心中愧疚无比。
    尤其旁边还紧紧跟着武威郡王,他拿捏不准莫泫卿的心意,就算他曾经入狱前,女儿对于武威郡王的身份都算是高攀。
    眼下他锒铛入狱,跌入尘埃,别提作为娘家人撑腰,日后定还会妨碍女儿的名声,在荣小九身上烙下罪臣之女的耻辱烙印。
    荣慎由心口牵动着异样的情绪,他望着荣小九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眸,翻涌着深谙晦涩的情绪。
    荣小九曾以为她是恨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可见到素日里高高在上的荣慎由,如今落寞的关在铁牢,他嘴唇发白,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
    她心里似乎有一些失落,又想起昨夜荣慎由替她挡刀子的画面,心中莫明难过。
    这时,萧菜已经拿着钥匙将牢房的门打开,随后恭敬的退下,目不斜视。
    荣小九勾了勾唇,带笑上前,道“小九给父亲做了些吃食,您多少吃些,别熬坏了身子。”
    “什么,坏不坏,死了倒也干净。”荣慎由叹了口气,就因为他的固执,将整个荣府一夜之间拉下云间,不禁悲从中来,嘟囔着。
    “父亲别这般想,圣人还是念及您素日里的功绩,不然也不会让李太医亲自为您诊治了。”
    荣慎由想不到,他那般对待的女儿,还会宽慰自己,口中竟无一句奚落,记得昨日入狱时,荣燕破口大骂说自己无能,不能保护她们娘几个,连累了她们一同入狱。
    荣慎由呆楞的看着荣小九,汹涌而至的悔恨席卷着他,心里自嘲的想,他果然是个眼瞎心盲的。
    “对不起,小九,是为父没有尽到养育之责,背叛曾经对宿国公的嘱托,更负了霺儿,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今落得这步田地,纯属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这声迟来的忏悔,荣小九听得心口一阵酸楚,是委屈,是不平,还有一丝不忍,看着荣慎由的眼神变了又变。
    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面上不动声色,劝道“都过去了,人只有往前看,日子才能过下去。”
    荣慎由看着毫无异色的女儿,以为荣小九早就对他这个父亲失望到麻木,已然放弃了。
    在心中默默流泪,微微蹙眉,道“是为父连累小九,若是日后我还能有自由的一日,咱们还生活在一起,让为父好好补偿小九,可好?”
    荣小九眸光微微一闪,隐去泪花,深深瞧了荣慎由一眼,唇边带笑,道“好……父亲多保重,日后小九寻机会再来看您。”
    “牢狱里晦气,小九还是别来了,安心在家读读书,学学女红,姑娘家虽不如男子需要科举,但也不能目不识丁,还是多学些东西傍身才好。”
    荣慎由知道若是没有武威郡王亲自陪同,单凭女儿一个微末县主根本连大门都进不来。圣人大怒,下了禁令任何人不许探监,如今荣府豁然坍塌,若是女儿再被武威郡王厌弃了,这一辈子可就真毁了。
    荣小九终究还是不忍,想着给荣慎由一些希望,省得自暴自弃,再自寻短见。
    她张了张嘴,沉了沉,道“昨日小九进宫面圣了,圣人说只要将龙门山贼寇一网打尽,咱荣府便可洗清通匪的嫌疑。
    待时查清真相,您就仅剩丢官印一项罪责,便可自由,只是贼寇极为狡猾,怕是要费些功夫,父亲还要多等待些时日。”
    “天理昭昭,他们造孽无数,定会遭报应的!”荣慎由的声音干哑而决绝,那一夜他终身难忘。
    荣小九又安慰了几句,将食盒递了过去,她不能久留,毕竟圣人下令禁止探监,她走个关系也不能太张狂。
    福身告退,离开监牢,眸子适应了黑暗,豁然见到莫泫卿立在日光下,周身似有光芒流动,他那双如冷月似的眸子里,有潋滟的波光在晃动,在赤金面具的映衬下更显风华。
    荣小九笑了笑,在莫泫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溅起阵阵沙雾。
    方才,萧菜虽退了出去,但一直躲在拐口处偷听他们的谈话。
    昨夜萧菜刚强占了小荣相家闺女的身子,今日人家九妹来探监,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本来见两姐妹关系恶略,他还窃喜,但当听到昨日芙蓉县主面圣,圣人的承诺,他吓得抖动如筛,后怕不已,早知今日,昨夜他就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那般行事。
    霎时,心中闪现出数个方案。
    想要将荣燕灭口,但女囚们都对昨夜的事心知肚明,他总不能全都灭口。
    转念一想,若是他杀了荣慎由呢?他们没了当家男人,一群妇人还能闹翻天?
    可荣慎由是武威郡王的准岳山,他将人除去,依着武威郡王的名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待时一旦查清真相,他还是要倒霉。
    思来想去,唯有从荣燕身上下手,倘若是荣燕爱上自己,主动勾引上他的呢?
    可怎样才能让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女子,对他心甘情愿呢?
    有了,孩子可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骨肉相连,若是在荣慎由出狱前,他将荣燕弄大了肚子,荣府定要遮丑,从而他也就能走明路迎娶荣燕,待时他与武威郡王可是连襟。
    那可是武威郡王,武威郡王啊,他这辈子见上一面都是奢求的男子,做梦都高攀不上的人物。
    从今夜起,他定要努力耕耘,再寻大夫开点生子秘方,争取一胎得男,他这一辈子的富贵仕途,可都拴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了。大夏中文网 .daxiabook.
    萧菜暗下决心,势必要日夜守着刑部大牢,不能让别的狱卒也染指荣燕,不说他不想被戴绿帽子,就是这即将到手的富贵,他也不能舍去。
    这般想着,萧菜笑得开怀,好似无数金银珠宝已然落入腰包,嘴都咧到了腮帮子上,大黄牙上的韭菜花也随之显露。
    此时,刑部大牢外,亦是风起云涌。
    边舓从洛水学堂同窗口中听说,荣府勾结匪寇入洛京,圣人下令将其“抄家灭门”。
    吓得边舓魂不附体,赶忙去忘归楼躲了起来,待见边府未受到株连,这才通知边府众人。
    待边舓话因一落,边妩儿的二哥边蚬倒抽一口冷气,他的夫人石梅胸口一震,浑身一软,倒在了地上。
    边蚬听得心里发寒沉了沉,当机立断,叫来人牙子将府中的奴仆一律发卖,让家眷收拾细软,赶忙奔回岳家所在的洛水村避风头。
    边甜都被吓傻了,在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见二婶娘石梅对她打量起来,边甜知道她是大房的人,二房对她一直不待见,眼下逃难极有可能将她抛下。
    是以,边甜一直避开人牙子,跟在边蚬身边,临走时比他们上马车还快,生怕晚一步就被落下。
    荣府,芙蓉园。
    荣小九将才采买的吃食送给南院,这些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她路上带着不方便,荣府今时不同往日,禁不得奢侈浪费。
    武威郡王与荣铉交代了几句,郑重表示他在,芙蓉县主就在,他会用命守护小姑娘。
    荣铉这才让他将人带走,还同意帮忙遮掩,证明荣小九一直在荣府并未离开。
    莫泫卿交代完,从新换上布衣,摘下赤金面具,扮做书生莫沦涟,将红木车厢换成桐木,丝绸的帘子也都换成粗布,迥然一辆廉价马车的模样。
    连拉车的乌熙都被修剪了鬃毛,颇有褪毛老马的既视感,与威风凛凛的千里马相差甚远,乌熙不满的打着响鼾,恨不得喷莫泫卿一脸鼻涕。
    后面的一辆马车乔装得更凄惨,连车厢都给卸掉,直接按上板车,臧凛穿着一身补丁的麻衣驾着车,后面坐着换了粗布麻衣的三个青。
    莫泫卿调查出与龙门山最近的一个村子,名为洛水村,处在连绵起伏的龙门山脚下,地里都是石头,土地贫瘠,长不出什么高产作物,这里的村民并不富裕,幸好紧临洛水,水源十分充沛。
    虽马车行驶的快,但却平稳,不愧是千里马中的精锐乌熙拉得车,又快又稳,风漏进车厢,布帘被低低掀起,露出外面的田园景致。
    荣小九泡了一壶茶,轻抿一口,刚要欣赏,却瞧见跑在旁边的边府马车,神色一惊。
    用眼神询问莫泫卿,道“听说边府二房的当家夫人石梅,做姑娘时就是出身洛水村,估计他们这是听说了边妩儿出事,去乡下避难……咱们该如何?”
    莫泫卿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抓着荣小九的小肉手捏了捏,意味深长的睨着她,道“物有相似,人有相同,她们见得是一身华衣的芙蓉县主,与岭南来的农女,一个天上,一个底下,咱们只要矢口否认,他们不信,也要信。”
    有了莫泫卿的肯定,荣小九心里有了底儿,幸好她与边舓、边甜不熟,都没说过几句话,至于边蚬、石梅更是素未谋面,但她还是怕麻烦,戴上了幕蓠。
    边府马车对于她们寒酸的马车是看也不看,用好似逃命一般的速度飞驰,转眼间,便将她们甩得不见踪影。
    待莫泫卿一行人到了洛水村,便按着村民们的指路,去寻刘里正的院子。
    待刚行至刘里正的院外,就见边蚬身后紧紧跟着一位中年男子,不仅大腹便便,还生得肥头大耳。
    笑容满面,道“乡下不比洛京城里,处处都是高门豪宅,老汉再带蚬儿去看看那所乡绅大宅,若是能入眼,想必多给些银钱,也是可以拿下。”
    边蚬轻咳一声,他又不是冤大头,若不是被逼无奈,他才不会住乡下。
    道“岳父多费心了,其实小婿也不是非要多好的宅子,只是方才那所宅院离着大山太近了,待到了冬日,若是有些豺狼下山,我们就几个人,根本抵挡不住野兽。”
    “莫说你是我的女婿,单说老汉身为村长,就要为村中尽职尽责啊!”
    说着,石村长便拜别了刘里正,带着边家人继续寻宅院。
    幕蓠下的荣小九一怔,暗道:这边家居然要买新宅,她们也打算置办一所宅院呢,真是冤家路窄。
    边蚬根本不认识莫泫卿,自然没有搭理他们这些打扮穷酸的人,里正见客人都离去了,松了一口气,正要回院里,就见一位长相俊美的后生,伴着头戴斗笠的姑娘走近。
    刘里正只一眼就认出,这二人是在赶集时,他差点撞上的那对儿小夫妻,若是别人也许他记得不会如此深刻,但这后生不仅身手利落,长得还叫人稀罕,最重要是人品端方,没有趁机讹诈他。
    刘里正笑着迎上来,拱手道“真是缘分,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二位。”
    “见过刘里正,今日有事请您帮忙,这是晚辈的路引。”莫泫卿彬彬有礼的垂着眸,拿出路引,双手递了过去。
    气定神闲,开门见山,直言道“恕晚辈直言,沦涟乃是上洛京赶考的举子,从岭南一路跋山涉水,远赴洛京,生怕误了考期,早巴巴就出行了。
    奈何筹措赶考经费有限,洛京城内客栈价格昂贵,便想起偶遇的刘里正,这才欲要寻个洛京附近的村子暂住,如此乡间寂静,山清水秀,利于安心读书,晚辈也好早日完成举业。”
    “解元,您是解元老爷!”里正拿着莫泫卿的路引,这一看简直吓了一跳,张着大嘴惊呼着,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刘里正废寝忘食的走了大半辈子举业,勉强才混个秀才身,眼前男子如此年轻竟是举人之身,他如何能不震惊。
    由于村中最大最敞亮的宅子,被边蚬高价买入,莫泫卿又不愿兴师动众的扰民,便买了山脚下的空宅。
    刘里正本还担心山中野兽惊扰了莫解元,想要留他们在自己家中,也方便切磋学问,只不过被莫泫卿推辞了,说他虽忙于读书,但也喜好习武,山下刚好方便打猎。
    刘里正想想也是,之前在街上见莫泫卿亮的那一手,他早就折服了。
    有了刘里正的鼎力支持,莫泫卿顺利落户洛水村,全村皆知他是待考举子,还是位翩翩解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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